雨水未能沾濕他分毫,這使得他在一眾狼狽不堪的人群中,看起來格格不入,更像一個優雅的貴族公子。
修長的手指撐著那把傘,夜雲起緩步朝血泊中的方晴走去。
紙傘微微朝下,不經意擋住他上半張臉,眾人隻能看見他嘴角噙著的一絲涼涼的笑。
方晴握緊刀柄,全身戒備,姿態是如臨大敵,表情卻依舊平靜。
夜雲起頓住腳步,負手而立,右手紙傘抬起。
隔著磅礴雨勢,朦朧水霧,方晴這才看清對方的模樣。
不同於慕容玄的芝蘭玉樹,傅宸的俊朗無雙,這張臉同樣哪哪都精致,卻又充斥著冰冷與無情還有無盡的霸道和野心。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僵持而立,目光凝視在彼此身上。
良久,夜雲起淡淡開口。
“你,很強。”
方晴閉了閉眼,並沒有回話,隻是舉起刀。
她已經感覺到了對方濃烈的殺氣,也感覺到對方是她目前所經曆過的世界,所遇到的人中,最可怕的那一個!
方晴長舒一口氣,眼裏泛起灼熱的戰意。
夜雲起危險的眯起眼:“入我聖教,從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何?”
“不如何。”方晴隻是漠然瞥他一眼,眼底一片冷然,銀色的刀光便在這時衝天而起,詭異的步伐朝夜雲起淩空掠去。
“嗬…”
夜雲起一聲笑,清冷至極,微斂的雙目陡然爆射出寒如淩冰的冷意,他隨意的一掌,竟似掀起狂風巨浪,將方晴的身體如紙片一般輕飄飄吹開。
傅宸看著被拍飛的方晴,心跳快得要掉出嗓子眼,猛然跨前一步,雙目已是一片赤紅。
然而他除了躲在人群中,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在一片狂風暴雨中,兩條人影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滕跳閃躍,刀來劍往,生死相搏。
刀是烏金寬背刀,劍是秋水似泠劍。
呼嘯的風中,是獵獵飛舞的衣裳,刀光與劍影膠著,閃爍。
轟隆一聲,雷電隕落大地,鑿開一條粗裂的光。
這場戰鬥絕對稱得上是人類的天花板,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連風雲也為之變色。
…
方晴拄著刀立在原地,任由鮮血流淌。
夜雲起就站在她的不遠處,撐著身體虛虛晃晃片刻,終於“砰”的一聲倒了下去。
方晴知道他還沒死,兩人鬥了一天一夜,根本無力置對方於死地。
方晴甩了甩頭,眼前陣陣發黑,祁連景飛身上前,穩穩扶住她,然後驚駭地發現她渾身布滿深淺不一的數十道傷口,最深幾可見骨,十分恐怖。
方晴推開他,吐出一口鮮血。
隨後再度舉起刀:“還有誰?”
魔教教眾早已在夜雲起重傷昏迷之時,將其飛身搶回。此刻看著那名似乎油盡燈枯的女子隻覺分外刺眼。
齊宥與左護法對視一眼。
正道人士都中了毒,隻有一個已經不成氣候的玉修羅,根本不足畏懼,然而他們的眼底,仍然劃過忌憚之色。
思慮間,兩道破空聲傳來,戰場上竟又出現兩名銀發鑠耀的老者,麵色冷肅,頗為仙風道骨。
“魔教賊子,還不速速退出我中原武林。”
竟是兩名早已“死去”多年的前輩高人。
左護法與齊宥萬萬沒料到,這兩個習慣置身事外的老不死居然會公然現身維護武林和平!
若是教主沒有受傷,他們何懼之有!
不過如今教主傷重,形勢不比人強,兩人眸光變換不斷,終於選擇後退一步,帶著夜雲起回了西域蟄伏起來。
看著敵人全部撤走,方晴終於鬆了一口氣,全身脫力一般,直直倒在泥濘中。
“阿寶…你沒事吧?”
她轉過腦袋,發現傅宸蹲在她身邊,一臉焦慮如焚的樣子。
他伸出手,似乎想撫一撫方晴的麵頰,甫一伸出手,便被祁連景重重打開。
“別動她!”祁連景臉色冷峻。
方晴有些地方明顯骨碎了,不能隨便觸碰。
方晴雙眼望天,雨不知何時停了。
她看了祁連景一眼,微微彎唇:“我沒有你們神醫穀的令牌。”
祁連景幫她正骨的手一頓,隨後定定的看向她:“沒事,以後你會是神醫穀最尊貴的客人,終生不需要令牌。”
想了想,他又道:“當然,我更希望你一輩子都不用我出手。”
他從懷裏取過一枚瓷瓶,倒出一粒丹藥,小心翼翼的喂她服下。
傅宸看著她慘白的麵色漸漸扶起一絲血色,不由舒了口氣。方晴倒在血水中的那一刻,他心口痛得似要窒息。
他握著她的手,想著還好,一切還來得及。
他會用餘生去彌補,去珍重,去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