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溫見到花辭酒,是在青竹苑中。
那兒屬春宵閣管轄,是最有名的銷金窟,坐落在東都。
青竹青竹,聽著多麼堅貞不屈似的,可實際上……
餘溫隻諷刺地勾了勾唇角。
花辭酒是青竹苑的頭牌,不說話,便是坐在那兒朝你笑,就能讓人軟了骨頭。
不愧是天生媚骨。
早有耳聞。
他隨天山門覆雪宮的長老們一起來,無法推脫,隻撐著腦袋坐在一旁,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其餘長老們倒是興致很好,有男有女,女長老看著那水靈靈的男修,也不禁露出驚豔之色。
春宵閣的人,自然是不差的。
絲竹聲悅耳,夜夜笙歌。
不得不說,凡人才是會享受的。
整天修煉來修煉去,有個什麼勁呢。
餘溫灌了一口酒,瞧著宴上的一桌人,眼裏滿是涼薄。
溫熱的酒滑過喉嚨,溫暖了胃。
嗯?
奇怪,怎麼是熱的?
胃裏暖洋洋的。
他抬頭,淩厲的鳳眼撞上了一窩溫潤的清水。
盈盈地雙眸就這麼看著他,近處的少女緩緩露出一個甜笑,一笑眼尾便往上翹。
狐狸眼,勾人得很。
他心想,哪裏是什麼清水,分明是醉人的酒。
.
那夜過後,餘溫沒再見過花辭酒。
一個在東都,一個在北饒,豈是這麼容易能見的?
不過花辭酒名氣大,就是不見,他也能在宗門內聽到不少關於她的傳聞。
辭酒姑娘春宵一刻值千金,想見她一麵可是難上加難。
但她終究是令人不齒的,是個上不了台麵的,修士們提起她,輕蔑的語氣和眼神也是不加掩飾的。
有人覬覦她,有人嫉妒她。
玩物而已。
在又一次聽到這種話後,餘溫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花辭酒的笑顏,那晚,那個隻對他綻放的笑顏,那雙眼睛裏除了笑意,還有什麼呢?
她說。
帶我走吧。
帶我走。
她記得那一雙眼睛。
這一晚,餘溫做了個夢,夢裏又回到了小時候,小姑娘圍繞著他嘰嘰喳喳說話,還總是打斷他修煉。
餘溫佯裝慍怒道:“花辭酒,你要是再這麼吵,下次就別再進我家門了。”
可沒想到,一語成讖。
不久後的一夜之間,他家慘遭滅門,他死裏逃生,改名換姓,連容貌都變了許多,隻為進入天山門覆雪宮內部,查出真相,手刃仇人。
可他也永遠失去了那個小姑娘。
.
明知道此時時機未到,卻再也按捺不住了。
聽說天山門覆雪宮的長老餘溫瘋了,一夜之間殺光大長老方識一家,最後逃離天山門覆雪宮。
這個消息傳遍了各大宗門,此刻都在緝拿他。
可餘溫來了青竹苑。
青竹苑內,花辭酒依偎在暖閣上,看到了麵前的男人。
他問:走嗎?
她笑,沒有猶豫便答了好。
於是,春宵閣的聖女也不見了。
傳聞她和餘溫私奔了,活脫脫一對修仙界的癡情怨偶,還上演了了私奔的戲碼。
一個是天山門覆雪宮清冷的大長老,名聲在外,清冷高貴。一個是春宵閣的聖女,青竹苑的頭牌,魅惑放肆。
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怎麼就走到了一起?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兩人修煉魔道,壞事做盡,最讓人不恥且難以理解的是花辭酒竟然親手滅了花家?
花家是花辭酒的本家,偌大的一個家族,隻餘下一些旁支。
而那個人是花辭酒親手殺的。
殺她之前,那人已經毫無反抗之力,不斷蜷縮著往屋子裏躲。
她是她母親,本該是這世上最愛她的人。
當父親說要送她去春宵閣時,她曾以為母親是將她拉出泥潭的人,可到頭來,母親才是那個將她推下去的人。
可是母親為什麼想讓她生不如死?為什麼要將她送入春宵閣?為什麼要逼她雙修?
以前的花辭酒想不明白,可現在她明白了。
因為,她得不到父親的愛呀!她已經要瘋了,嫉妒得瘋了,她沒有的,她的女兒憑什麼有?
沒關係。
花辭酒用劍刺穿她的心髒,轉過頭,對餘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
已經得到了,餘溫的愛。
幸好,這個世界還有餘溫,也不是那麼冰冷。
他們為什麼會走到一起?
因為他們是同類啊!
像兩隻互相舔舐傷口的小獸。惺惺相惜,至死不渝。
墮魔又怎樣?
你就是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