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光榮手頭可戰之兵也隻有手頭這一千長矛手。隊伍還未完全展開,兩翼已經被曹軍趕了回來,中軍擠在一起,被前頭的弓手和牌子手一湧,已經無法正常調動。現在,隻身邊這一千人可用。
但他們真得能夠抵擋住這三百鋼鐵怪物嗎?
正麵,那三百重騎兵槍尖上的紅色三角旗若降落的火燒雲,在黑壓壓的人頭上飄舞,如同俯衝而下的巨鷹凶猛地衝來。即便人數不多,但咆哮的蹄音卻造成諾大聲勢,放眼看過去,整個世界都在這片明晃晃的金屬洪流中顫抖了。
那兩隊弓手和牌子手先前本已被火槍手蹂躪得如同被掐掉了腦袋的牛蠅,隻知道撲扇著翅膀盲目地亂飛。現在又被重騎兵一衝,更是崩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任光榮在調動長矛隊組織防線的時候,也讓長矛手在前麵刺出一條空白地帶。本以為,靠著前麵兩隊已經被放棄的士兵可以暫時阻擋一下騎兵的突襲,給後麵的長矛槍陣留出一點時間。
可他沒想到就算是如此緊密的人海,也絲毫不能延緩敵人哪怕一個呼吸的時間。
卻見,那些連麵目都被金屬麵具遮住的騎兵組成一個三角契型大陣,犁鏵一樣衝來。隻一個接觸,三角兩邊就有人體的血肉翻起。
“轟隆!”一聲,騎兵的長矛就將一片步兵刺了個對穿,瞬間衝到長矛槍陣之前。
任光榮隻覺得滿手都是冷汗,心髒跳得幾乎要迸出口腔:羅汝才以前用兵素以狡猾著稱,行軍路線飄忽,擅長以強淩弱,喜歡集中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兵力殲敵一部。像今天這樣以極少的兵力悍然向敵人中軍凶猛突擊的情形卻是從來也沒見過。如此一來,曹軍的勝績雖多,可手頭敢死勇士卻不太多。而且,曹操哪裏又有這麼大財力組建這麼一支吃錢的怪物騎兵?
不對,這不是曹軍,絕對不是!
任光榮心中一陣嘶喊。
可就目前而言,這一支鋼鐵軍隊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呢?
真他媽見鬼了。
要說以步破騎,任光榮並不陌生,不外乎先以遠程打擊力量擾亂其隊形,然後以長槍陣阻擋。這些都是他從實戰中得出的經驗。
可惜他忽略了一點,他的弓箭手已經徹底崩潰,而長槍陣得靠極其嚴格的紀律和高昂的士氣維持。而敵人的裝備又是如此地精良。
但是,等敵人的騎兵衝到自己長槍陣前時,他就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在那些渾身鋼鐵的怪物麵前,長矛一刺到他們身上幾乎不起任何作用,隻聽得一片“劈啪!”聲響,陣前到處都是折斷的槍杆子。而重騎兵卻毫不憐憫地縱馬從他們身上衝過去,將他們踩在馬下。
僥幸躲過馬蹄的人也被騎兵那細長的長槍徑直捅了個對穿,像一隻大青蛙一樣被挑上半空,撒下一路鮮血。
其實,騎搶刺中人體之後,除非有過人臂力,要想把人的身體挑到半空非常困難。很多騎兵在一搶刺出去之後,根本就沒時間和力氣將長槍從敵人身體裏拔出來。甚至有的的騎槍還在這凶猛的突刺中折斷了。
不過,三角棱形陣的頂端可是騎兵中最強的勇士,在穿破兩層敵陣之後,騎槍依舊牢牢地握在手上。有他們在前麵開路,闖軍很快被破開一道巨大的傷口。沿著這條滿是屍體個鮮血的道路,騎兵們紛紛抽出馬刀朝兩邊削去,繼續給任光榮的軍陣放血。
敵人的重騎兵突擊毫無花巧可言,就任光榮看來,他們的陣形也不是沒有漏洞。可是,他們就這麼突破了,如同一柄大錘高高舉起,狠狠落下。雖然使錘之人渾身破綻,但你得先扛過他這一錘才談得上反擊。
問題是,你所有的兵器落到人家身上沒有任何效果。而敵人隻需向前衝來,甚至不需要動用武器,你就被狂暴的馬蹄給踩死了。
事實就是這麼無奈。
幾乎一個刹那,長槍陣被破,戰馬鼻端噴出的白氣已經撲到任光榮的臉上。
他清晰地看到,在騎士麵具的縫隙中是一雙死灰色的眸子,毫無生氣,永遠不為外物動心。這眼神讓他如墜冰窖。
長長的騎槍正對著任光榮衝來,風聲澎湃,夾麵是冰冷的雪花。
任光榮被這一往無前的一槍被震住了,整個人如夢魘一般動彈不得。
“當!”
緊要關頭,親兵一手舉盾一手提刀,騎馬衝過來攔在他的身前。
可惜,這一招根本無用。敵人的騎槍甚至沒有拐彎,就這麼刺在圓盾的中心。巨大的轟鳴聲中,騎槍折斷了,親兵也被狠狠地撞下馬去,再也看不見了。
為首那個騎兵也有些夠戧,他甩了甩麻木的雙手,突然掀開麵具,張開嘴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一下幹燥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