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該殺。”黃鎮猶豫道:“殺三千建奴如殺狗爾。可是,高將軍那裏……”
莫清,“放心吧,其實高將軍也很為這些建狗煩惱。我們做下屬的自然要急主上所急,想主上所想。黃鎮叔,高將軍待你恩重如山,你替他背個殺俘的惡名又怎麼樣?”
黃鎮點點頭:“成,如果為了高原,我來背個惡名也沒什麼。放心好了,等我好消息。”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回營之後,交割完俘虜,黃鎮磨刀霍霍準備動手。索讚畫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即跑到他麵前說:“將軍糊塗,殺俘不祥。若你動手殺了這三千俘虜,以將軍的功勞和與高將軍的恩情,自不會有事。可您想過將來沒有?“
“將來,與將來有什麼關係?”黃鎮倒有些糊塗了。
索讚畫笑道:“以我陳留軍的英勇,挾大勝東奴的威勢,如日在中天,赫赫大光。目前,朝局已經徹底腐爛。張、李二賊雖然大,卻不得民心。高將軍擊建奴,救民於水火,民心在我。我陳留軍地轄開封、歸德兩府,現在又拿下山東,以此為根基,席卷天下自是順理成章。所缺的不過是天命而已。而天命這種東西……嗬嗬……”他停頓了一下:“天命這種東西還不是由鴻儒博士們說了算,本無所謂有,也無所謂無。需要的時候,就會出現。到時候將軍可就是開國元勳了。”
黃鎮得意一笑:“那是當然,依我看,拿下這支建州軍隊後,放眼天下還真沒人是我軍的對手。哈哈,老子以前在鄉下時做夢都沒想過俺也能做上大將軍。”
索讚畫笑容一收,厲聲喝道:“將軍清醒清醒吧,大明立國以來,以文禦武已兩百年。若天下即定,一切還不得由文官們說了算?加上,高將軍的天命又由文官們一手策劃,他們最擅長做這種事情,將來的軍政事務還不由他們說了算。將軍這次一口氣殺了三千俘虜,就不怕幾十年後,禦史言官們翻你的舊帳嗎?”不管高原怎麼想,反正陳留文官們都在為陳留的大義,天命和名聲做著努力,竭力想抹去高原的闖賊身份。殺俘不祥,對高原的名聲損害極大。
索讚畫道:“其實,我估摸著高將軍也想殺掉這批後建州俘虜立威。可是,他又不想背上這個壞名聲。如果有下屬代勞,自然是最好不過。為主上分憂也是我等的本分。可是你想過沒有,若你殺了那三千俘虜,隻怕要吃掛落。而高將軍心中感激的卻是莫清,黃將軍你這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呀!”
聽索讚畫這麼一說,黃鎮立即醒悟過來。他恭敬地說:“多謝先生提醒,老子險些上了莫清小子的當了。”黃鎮心中感歎,還是文人聰明,肚子裏的彎彎腸子真多。
“可是,我已經答應莫清了呀,現在反悔日後如何見麵?”
“殺還是要殺的,卻要看怎麼殺。”索讚畫笑著摸了摸胡子,“黃將軍,現在我軍糧草匱乏,士兵們都吃不飽,自然也沒有餘糧分給俘虜。這麼長路要走,大冷天,又沒東西吃,等走到陳留,這三千建奴能活幾個?”
“高,實在是高!”黃鎮大笑:“你小子可真夠毒的。”
即便軍糧匱乏,但在地方政府的籌集下,長勝營的士兵每天還是能吃三頓飯。至於俘虜,黃鎮可沒這個好心,得到索讚畫的指點下,這一萬多俘虜也分等級供給。漢軍一日兩碗幹飯,蒙古人一日兩碗稀粥。而滿人,好象從出發開始就沒正經吃過東西。
這一路的旅程對建奴強盜而言簡直就是地獄,不斷有人走著走著就倒在了雪地裏,再也活不成了。剛開始的時候,還有幾個滿人奮起反抗,可他們赤手空拳,組織混亂,還沒等暴起發動就被呼嘯而過的長勝營士兵砍翻在地。對於後金強盜,長勝營官兵從不手軟。
到後來,餓上幾天,滿人再也沒力氣反抗了。就那麼麻木地挪動腳步,一步步向前走著,一點點往死亡的深淵裏墜落。
死亡之路持續了十來天,很快,三千東奴死得隻剩四百。屍體遺落在路上,給地方官員造成了極大困擾。散落各地的屍體要到五月才全部收集焚化完畢。
此消息一傳出,高原震怒,眾文官震怒。卻拿黃鎮沒有任何辦法,他可沒親自動手殺俘呀,滿人是自己倒下的,要怪隻能怪他們身體不好,經受不住這種長途行軍和寒冷的天氣。這個人道主義災難乃天意,非人力可以抗衡。
不過,東奴的身體還真是好,餓了這麼多天,居然還有四百人挺了過來。這就不得不讓黃鎮煩惱了,看來,還得餓他們幾天才能死絕。
可是,黃鎮並不想過黃河回陳留呀。
若就這麼灰溜溜回去休整,將來的戰事同自己也沒任何關係了。
無論如何都得呆在黃河以北。
隻要留下,就有上戰場的機會。
還是索讚畫聰明,他在建議餓殺東奴的同時建議黃鎮給傅山寫了一封信。
信上說,陳留軍已將整個兗州拿下,也建立了地方政權。但濟寧以西七縣卻沒有一兵一卒駐防。而這一地同京畿接壤,直接屏蔽著河南的北麵門戶。不如讓長勝營留下,順便休整軍隊,招募士兵。
傅山是一個很和氣的人,同軍中諸將關係極好,若有他出麵,想來高原也會點頭。
黃鎮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立即讓人帶信給陳留,並在一路磨蹭。可走了十來天,傅山的消息還沒到,但長勝營已到黃河邊上。一過河,就再沒機會了。
想到這裏,黃鎮心情煩躁,再顧不得許多:“來人,把那四百個東奴通通給我砍了扔進冰窟窿裏。”
“黃將軍……”
黃鎮大怒:“管不了那麼多了,過了黃河,到處都是文官,曹字營的人又要過來接應,還怎麼動手?再不動手,就沒機會了。”
索讚畫沉默下來。
一聲令下,四百多東奴被拉到黃河冰麵上,一字排開跪下。
刀光霍霍,人頭跳動。餓了十多天的東奴即沒力氣反抗也沒力氣呐喊,就那麼默默地跪著,滿臉灰敗。
血並不多,但四百多人的血還是熱騰騰地在河冰上奔流,結成一片鮮紅的大阪。
每殺一個人,兩個士兵就將屍體拖到冰窟窿前一扔,然後又有人用竹竿將那具屍體狠狠地撐到深處,順著水流飄走。至於那顆頭顱拿來也沒什麼用處,隨便一腳踢出去,“撲通!”一聲就落進水裏。
隨著被殺的強盜越來越多,“撲通!”聲再也聽不見了,冰窟窿已被填滿,黑壓壓一片人頭載沉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