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很年輕,年紀約莫十七八歲,沒戴帽子,本已剃得趣青的額頭上因為長途行軍已經長出了短短的發茬。發岔下麵是白忽忽一層頭皮屑,看得嶽樂一陣惡心。再嗅到****的味道,腹內不禁翻騰起來。
他伸手攔住遞過來的那隻銅碗:“覺善,我不想吃,拿走吧,”
覺善李佳氏,滿洲正紅旗人,世居薩爾滸,是嶽樂的發小。今年十六歲,同嶽樂一樣,這也是他第一次以甲喇額真身份入關搶劫,算是他的初陣。見嶽樂一臉灰敗地坐在馬車的黑暗中,覺善坐在車轅上,一支腳懸空吊著,不正經地亂晃動:“嶽樂,你身上的傷很重,若再不吃東西,隻怕挺不了多久。這****的主人身體不錯,剛生小崽沒一個月,最是補人。”說到這裏,他突然笑了起來:“那女人昨天晚上陪了我一夜,本來我也不知道的。那麼一用力,居然噴了我一臉。嗬嗬,這不,順便給你擠了點過來。”
聽覺善這麼一說,嶽樂更是反胃,他一伸手將銅碗槍了過來,徑直扔出車外:“你就不能安靜點?”
見嶽樂反應如此強烈,覺善一楞,亂晃的腳也凝在半空:“嶽樂,你怎麼了,不就是打了敗仗被你阿碼抽了一頓,沒什麼大不了的。輸了就輸了,將來贏回來就是了。我建州男兒個個都是英雄好漢。”
嶽樂也知道自己剛才做得有些過分,他苦笑一聲,“對不起,我有些過……將來找回來,嘿嘿,隻怕我們這次未必能回遼東,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而我後金大軍一路從濟南狂奔而來,兵勢已疲。隻怕……”
覺善哈哈一笑,“嶽樂,你忒也沒誌氣了。明軍究竟是什麼貨色大家都清楚。通州那邊雖然有十萬敵軍,可我敢說,一天之內就能將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不是通州那邊……”嶽樂繼續苦笑:“後麵的陳留軍得了我的戰馬,加上他的騎兵也精銳異常。也許我們還跑不到通州就被人家用騎兵給突了個精光。”
覺善搖頭:“嶽樂,你是被高原給打怕了。依我看,南人大多狡猾,你那是中了敵人的奸計,被人前後夾擊,這才敗在他的手裏。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嶽樂頹喪地說:“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高原軍太強了,雖然被他從背後偷襲。按說,以我後金的強大,隻要稍微收攏一下部隊,也不至於亂成那樣。可敵人根本就不給你重整部隊的機會,就那麼不停歇的進攻,直到你徹底失敗為止。其實,最關鍵的是,若在往常,在我上萬騎兵打擊下,換成任何一支步兵,早就垮了。可他們就那麼一站,然後將把你擋住了。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能扛。”
覺善還是不以為然,隻道:“嶽樂,身上的傷可好些?”
嶽樂點點頭:“都結殼了,隻要不做劇烈運動,過幾天一掉皮就好了。”說起背上的傷,他身子一顫。從濟寧戰場逃跑之後,嶽樂也知道沒有了騎兵,兗州肯定守不住。也沒回城,直接跑到魯南去同阿巴泰彙合。
見到這個將部隊丟得精光的兒子,阿巴泰也不客氣,將嶽樂吊在一棵樹上,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頓,將嶽樂的身子抽了個稀爛。
嶽樂倒也硬氣,居然沒哼一聲,隻在心中罵了一句:“韃子”,然後默頌佛經,硬生生堅持了下來。
說句實在話,他的傷很重,在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才恢複過來。這個時候,高原全殲兗州後金 步兵軍團,誓師追擊的消息傳來。整個山東東部都震撼了,已經搶劫完畢的阿巴泰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下令全軍即刻出發回遼東。
作為後衛,覺善帶著他的正紅旗兩個牛錄押後。因為他和嶽樂是發小,加上軍中諸人都不待見嶽樂這個敗軍之將。所以,嶽樂就待在這個老朋友的軍中。
這支後衛大軍一共有兩個牛錄,四百滿州精銳,加上蒙八旗的三個牛錄,漢軍旗十個牛錄,總數三千。有輔兵四千,外帶大量輜重、牲畜和搶掠的人口。隊伍倒也龐大。
不過,這麼大一支隊伍很自然地成為陳留軍的首選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