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高原發動三萬民夫分三個方向挖壕溝。隻半天工夫,光敞敞的大地上遍布滿了溝壑。估計是被眼前這麼蜘蛛網一樣的壕溝給駭住,城上的金兵都有些騷動。嶽樂大概是吃準了長勝營戰鬥力不強,開城門向黃鎮發起反擊。剛開始還好,黃鎮早有所準備,在飛虎營騎兵的配合下將嶽樂殺得大敗,斬首兩百,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可問題是,民夫們都嚇壞了,丟掉手中的鋤頭扭頭便跑,好不容易才將他們驅趕回工地。
現在的態勢是,嶽樂的突擊部隊不斷出擊,擾亂著正在土工作業的民夫,其間雖然被打退過多次,也付出了將近六百的死傷。可金人卻也頑強,死纏爛打,刁鑽無比,著實讓陳留軍大感頭疼。
當天晚上,挖地道的民夫正幹得上勁的時候,突然聽到一片澎湃的水聲。原來那青縣守軍見陳留人在挖地道,他們也在裏麵同時開挖,並引來運河水倒灌。百川東到海,青縣的地勢西高東低,這一灌,這一天挖的壕溝全變成了水渠。土工作業宣告無效。
這是第四天。
“沒想到嶽樂這麼能幹。”看著遠夕陽照耀下紅彤彤的青縣城牆,高原甕聲甕氣地說。他的鼻孔裏塞了兩卷宣紙,不片刻就被鼻血染紅,凝結成塊。胸中的氣憤膨脹得像是要爆炸開來,急欲找到一個宣泄的突破口。
青縣城牆上滿是黑黝黝的斑點,也不是知道是人血還是灰煙。在夕陽下,黑得讓人頭皮發麻。
“沒時間了,沒時間了。”高原搖著頭,因為用力過猛,鼻孔裏的紙卷被甩了出來,一股熱熱的液體流出。身邊的衛兵們慌了神,忙將濕巾遞過來,七手八腳地敷在高原的後頸上,這才止住了他的鼻血。
“死不了,死不了!”高原的聲音已經沙啞了,眼睛裏全是紅絲,麵色青灰。
徐以顯也是兩天沒睡,一張臉慘白如紙,他小聲說:“因為打了太多炮,彈藥已經供應不上。如果時間夠,等十六磅攻城炮運上來就不成問題。”
高原諷刺地一笑:“等十六磅炮隻怕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我們隻有一天時間。今天晚上大家都不要睡了,繼續進攻,直到將青縣打出一道缺口。”
“可是……沒有炮兵配合,這城沒辦法攻……也許,也許……”徐以顯像是想起了什麼,身體突然一晃。
“也許什麼?別藏著掖著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高原心情狂躁無比,越看他越不順眼,不禁有補上一句:“你不是素來詭計多端嗎,說說,看有沒有法子在一天一夜之內拿下青縣。”
“將軍,不能再拖下去了,若不能在後天趕去天津,隻怕阿巴泰就要過衛河了。也許,他們的浮橋已經搭建完畢,正在排隊北上呢!”
“廢話,你的廢話沒有任何價值。”高原臉色很不好看:“說重點。”
徐以顯:“敵人困守青縣,有兵七千。現縣本小,隻要糧草充足擋我們一個月都有可能。而且,敵人的目標是攔我們五天,看來,他們的目標就要達到了。現在,我軍大炮彈藥供給又跟不上。隻能蟻附攻城了。靠人命來填,我就不信,他們能扛我一天一夜。”
蟻附攻城是最簡單的一種法子,沒任何技術含量,就是靠人往上堆。日夜不停,讓敵人沒有休息的時間。可因為敵人居高臨下,可以想象攻擊方將付出多大的傷亡。
聽徐以顯這麼一說,高原立即搖著頭:“不行,我軍才一萬三千多人。這麼點人夠什麼用。再說,我陳留精銳煉之不易,就這麼消耗在城牆下,簡直就是亂來!”他惱火地吐了一口唾沫,“徐以顯,你出的什麼餿主意,若這法子能用,我也不會等到今天。”
徐以顯說:“我軍是才一萬多人,可背後還有六七萬民夫啊!人數還會越來越多,整個山東的丁壯都是我們的。”他一咬牙,陰沉沉地說:“將軍別忘了,我們手頭還有三萬沒釋放的後金所抓的俘虜。在沒釋放之前,他們的身份就是我們的俘虜。把這些人集中起來攻擊一點,三萬人就是用屍體堆,也能堆上城頭。我了解過了,最近我軍糧草不濟,這些俘虜每人每天隻有三兩小米可吃,一個個餓得眼睛都綠了。若我們煮上黃澄澄的秫米,背後架著雪亮的大刀,這可是一支三萬人的大軍。要破小小一個青縣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高原大怒:“驅使平民上戰場,徐以顯你出的好主意。缺德成你這樣的,世間難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