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玉依舊是整日的喝藥。
他癔症還沒好全,再加上情緒大起大落的厲害,虧了心脈。
得一直用藥養著。
雖然跟著木華生他們搬離了木府,卻是與木老爺子的關係漸漸緩和了。
剛開始的時候,老爺子天天寄信來。
說著僵硬的親近話。
都被木華生一封封妥帖放好。
但轉頭看看虛弱著的木青玉,還是狠著心沒回信。
再後來,戰爭結束。
木老爺子斷掉的書信,再次銜接上。
後來想必是有了美氏做軍師,話術都柔軟許多。
甚至摻和著不少家長裏短。
說著院子裏的樹枯了,桌子上的碗筷少了。
府裏的花銷都少了很多。
還說著街頭巷尾誰誰誰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哪家公子小姐的恩愛埋怨和好。
再後來的書信,倒像是老爺子自己的心裏話。
字裏行間不見半字寫著思念。
卻滿滿都是歉意和想念。
真的像是個在用心生活的小老頭。
木華生也是孝順的,心裏對木老爺子也是心疼。
他心裏也清楚。
老爺子不是心狠。
隻是想著棍棒下麵出孝子,對兒孫們嚴厲些,讓兒孫都有出息。
隻不過,用過了勁頭。
後來,木華生也拉著木青玉一起來看這些書信。
看著木青玉的態度,開始寫起了回信。
從一兩句,到一兩列。
再到一兩張。
就這樣,一家人,隔著幾條街的距離。
卻不見麵。
靠著一張薄薄的信紙,穿梭在生活的煙火氣中。
一點點瓦解著往日的怨懟。
思念在距離中逐漸深入。
逐漸柔軟。
可即便如此,木青玉的性子依舊變得沉悶不少。
往日清潤如玉的少年,如今像是蒙了層灰塵。
暗淡無光。
倒真是應了那句:一步錯,滿盤皆輸。
他從一開始便錯了,便失去了修改糾正的資格。
木華生和餘氏看著他的狀態,很是擔憂。
感覺木青玉好像自己被自己困在了往日的回憶裏。
又像是自己宣判了自己的罪責。
他不再喜歡青玉手持,反倒是整日摩挲著一張小小的圓頭鬼麵具。
鵪鶉蛋大小。
雕刻著一張猙獰可怖的鬼麵具。
被用心地塗著亮麗的色彩,做成了手持。
走哪都要帶著。
比寶貝還寶貝。
時不時就伸手摩挲著。
不知道的說他怪,笑他木家少爺果然審美跟平常人不一樣。
知道的,也隻是默不作聲。
他娘餘氏試著和他談心。
想著勸他走出來。
誰料木青玉很平靜的樣子,端坐在桌邊。
一邊瞧著手上的鬼麵手持,一邊低聲說著:
“娘,我不是在想她。”
“那你這是?”
“我是在想那時的自己。”
“......”
“尋真於我而言,不隻是代表曾經的心動。更是因為她的存在,已經成為了那一段時光的載體。”
“每每想到她,我心裏浮現出的不是失落,也不是對那一段無始無終的感情的遺憾或是別的什麼情緒。”
“我會想到遇見尋真之後的我,之後的那段時光。”
木青玉微微轉身,眼睛慢慢抬起。
看向餘氏。
他的目光是沉的。
背著光看去,裏麵像是壓著無盡的黑色。
像是空氣無端有了重量。
“那時候的我,自大,卑微,陷在迷茫裏,自己囚禁自己。痛苦,且無能為力地深陷著。”
餘氏心疼地瞧著他。
而木青玉的表情始終是平靜的,像是雪山頂上,終年不化的積雪。
沒有一絲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