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夫人何氏,攙扶著婆母起身,直到貴妃說“賜座”的時候,才一起坐在了貴妃下首。
眾人將這一切皆看在眼裏,但俱都微微垂頭,不敢輕易發出聲響,堂中氣氛一時安靜。
嚴貴妃見狀心裏更是得意,自己隻是借著祖母和母親、小小地施了一記下馬威,底下的人便是張相國府的老封君、也不得不噤若寒蟬。
別看那老封君算起來與她同級,但有權和沒權豈能一樣?
嚴老太君見場麵有些尷尬,便開口提議去園子裏走走。
嚴貴妃瞟了老祖母一眼,心下不滿。自己都還沒有說話呢。
可若徹底在人前給祖母沒臉卻是不行的。她遂抬手搭上宮女的手腕,站起了身,下麵呼啦啦地又跪了一地,這才讓她的心裏舒坦了些。
園子裏,眾女依次排在後麵跟隨著,嚴貴妃回眸掃了眼,嘴角忍不住翹起,腳步略微加快,帶著浩浩蕩蕩的這群女人遊起了園來。
嚴貴妃來時已近開宴,眾人腹中本沒多少食物,如今這般速度在園子裏繞來繞去,都是身嬌體貴的弱女子,漸漸地隊形便維持不住了。
可貴妃的腳沒停,誰又敢停?
即便個個額際見汗、步履蹣跚也強打精神勉力撐著。
幾位老封君及老夫人們,雖有丫環婆子攙著,幾乎掛住她們全身的力氣,亦是腳步踉蹌,頭暈眼花。
嚴貴妃雖然也感覺有些疲憊,但不折騰折騰這些個人,怎麼體現她的尊貴和威勢?同時也好讓一些未站在三皇子這邊的、知道知道厲害。
至於己方陣營的,陪著她給那些對方陣營的一點兒顏色瞧瞧,不是很應該?
眼見後麵的人是東倒西歪、釵散發亂,嚴貴妃終於滿意了。
此時她們停留的地方,右邊是個極大的荷花池,左邊是片樹林,前側方有個擺放著果、茶的涼亭。
她正要下令歇歇。
旁邊的樹林裏突然飛出一隻鳥,從她的頭頂一掠而過,一坨鳥屎、正正落在她的發際至額間,而且是稀的,落下還滑了一些。
嚴貴妃怔愣當場,稍頃,一聲尖叫從她的喉間發出,震得所有人頓時精神振動。
大宮女急忙掏出絹帕為她擦拭,可那臭氣卻無論如何揮之不去。她氣得渾身發抖,厲聲喝道:
“來人!將所有飛鳥給本宮射殺!”
眾人尚未明白發生了什麼,就見不少侍衛從後趕來,撲向左側的樹林。
突見外男,眾女有些慌亂,紛紛往右側池邊退避。
隨著侍衛們的進入,左側樹林裏撲簌簌飛出許多的鳥兒來,鳥兒受驚,四處亂飛,侍衛們的弓箭也跟著到處亂射,但箭頭方向避開了眾女所在之處。
眾女仍然唯恐他們射偏,不由得更貼近了池邊,有的進、有的退、有的站著不動、有的想挪挪不動,亂糟糟地擠成一團。
侍衛們不敢朝眾女躲避的方位射箭,鳥兒卻懂趨利避害,紛紛往池邊飛,邊飛邊嚇得屎尿如雨。
眾女中不少人中了招,貴妃更像是受到了重點招待。一時間,她的頭上、身上、臉上,劈裏啪啦地開起了花。
嚴貴妃氣得不停地尖叫,一坨鳥屎卻正正落進她的嘴裏,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前院的一眾官員已圍著三皇子說了許久的話了,點心都快吃飽了,茶水也飲了一肚子,都很疑惑為何還不開席,忽見一個侍衛匆匆跑了進來,在三皇子耳邊低語了幾句。
三皇子麵色大變,猛地起身就往外衝。
眾官員互視一眼,眼神詢問,盡皆搖頭。有心想跟著過去,但三皇子沒發話,他們也不敢。
匆忙帶人衝進後院的三皇子,無人敢攔。
而他對嚴府自是熟悉,耳聽得他母妃的尖叫聲腳步愈快,直接沿著池邊小道、直撲聲音傳來的方向。
沒一會兒,就看到前方正一片混亂。
鳥竄、箭飛,一眾女眷們或尖叫、或紮堆、或亂跑、或哭喊。
他悚然心驚,擔心自己母妃已遭不測,箭步衝上前,但凡遇到擋道的都被他揮開。
前方忽又傳來驚呼“貴妃娘娘”的聲音,三皇子徹底急眼了。
別看他一副斯斯文文、清俊溫和的樣子,但其實他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此時情急,阻路的又多,他再不拘謹,揮手間,使出了功夫,快速衝出了一條路。
待他衝至嚴貴妃身前,看到自己母妃正靠著宮女“哇哇”狂吐,一身髒亂至極,但並未有傷,才狠狠地鬆了口氣。
可惜,他的這口氣,鬆得太早了。
此時他才聽到,自己的身後傳來了更大一片的尖叫聲,混和著無數“撲咚”、“撲咚”下餃子一般的落水聲。
他扭身回望,一瞬間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