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就緊緊地抱住了小許。
他們平時機會不多,連在一起吃吃飯的時間都很難找。至於肌膚之親,也隻有偶爾在對方家人不在的時候匆匆一聚。幸虧小許的父母還都沒退休,每天都是早八晚五。高長河把這短促的相聚叫作飛行約會。然而連這都是十分危險的,因為即使家人不在,還有鄰居,還有不知道什麼地方長出的眼睛。有時,雙方單獨在醫院值班的時間也是機會,而僅僅依靠這種巧合也不夠,哪裏總會那麼巧,老趕上兩人在同一天值班呢?何況每到他值班的時間,總是會有本院的人來見他,不是談進修,就是談調動;不是帶個病人,就是帶個病人家屬,這種可以單獨接近他的機會,不會有人願意放棄,有時這一類的接見能持續到深夜。因此,平時上班,他總是要找機會到各個科室轉一轉,隻要和小許能遠遠地互相看上一眼,就很滿足了,就能渾身燃燒上一整天。
你真的放心讓他們倆自己做?仰起臉望著他,許蕙雲問道。
高長河說,你總得給人家一些動手的機會吧。做我的研究生首先要動手能力強;而且我看他們每個人的方案都已經相當全麵。
手術容易嗎?他們現在是不是快做完了?小許問。
哪裏有那麼快?手術本來就晚了,我開了第一刀就出來了。
是嗎?我以為你隻讓他們縫皮哪。
我有那麼老頑固嗎?現在可能連骨塊還沒取哪。縫上髂骨以後還要引流;還要開口腔,還要分離黏膜,這才能把骨塊塞進去……咱們有的是時間。
那他們現在該做哪一步了?小許問。
高長河說,你這小腦袋瓜兒,還是先考慮考慮咱們現在該做哪一步了吧……
你壞嘛!
方小文和於軍兩個助手在高副院長走之後緊接著要做的就是,分離皮下組織,暴露髂骨脊。取骨前,在處理髂骨脊的問題上,他們在手術方案中已充分注意到了橫越髂骨的皮神經,因此器械不能輕易超過髂前上棘。這點高長河是很放心的。
望著小許美麗的眼睛,高長河已經不能自持。
醫務處辦公室的沙發上早已被許蕙雲鋪上了一條白色的絲毯,她知道這是高長河最喜歡的顏色。他是為醫院而生的,就連生活裏,他也隻接受這個顏色。兩個人來不及多說什麼就倒在了上麵。他有條不紊地從外到裏剝開了她的衣服,然後才一件一件地解開了自己的包裝。這是他獨特的愛好。為此,他從不讓她穿套頭的服裝,包括胸罩都要是胸前係扣的,因為他要享受一層一層剝開她的過程,就象手術時從表皮到肌肉到筋膜到更深一層,依次打開直達目標的過程一樣。同時,為了“飛行”的需要,兩個人從不完全地脫下衣服,於是他們每次都象兩隻有著多層翅膀的大蝴蝶,呼呼啦啦地撲在一起,絞成一堆,享受他們有限的也是極致的快樂。
許蕙雲第一次接受高長河的時候,是醫療隊回來的第二天。全隊的人都在家休整一天。她正在家裏洗衣服,高長河打來電話。他說,小許,幹什麼呢?
小許如實說了。他又說,你猜我呢?
小許說,不知道。
他說,我在想你。我止不住自己。我都這麼老了,快五十了,可是我……
小許說,高院長,你不老。
高長河說,我的意思是說,我的時間不多了,生命給我的是有限的時間,而給我們倆人的更有限。
小許說,高院長……
高長河接著就問道,是你來,還是我去?
小許說,我不去,我害怕。
高長河就說,那我去。
許蕙雲一時間亂了方寸。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就這樣匆匆地來到了。
此前,他在她眼裏隻是個領導,一個普遍意義上的領導,有權威,有決斷力。而且在醫療隊他對她的領導還是間接的,因為她隻是個普通的小護士。就在一個中午,醫療隊派出的兩個小組上午出去都沒有回來,隻有高院長和兩個小護士在隊裏,其中一個就是小許。
這時,附近村子的幾個農民跑著抱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小臂、小腿的皮膚均呈灰白色,幾乎燙熟,人已是氣息奄奄。家裏大人把他從熱鍋裏拎出馬上放進水缸,浸泡了一會兒才送醫療隊來。那天,高長河親自為小男孩清理創麵,摘除死皮,敷紗條,一口氣整整做了四個小時。其間還要不斷地吩咐護士們給孩子打針,喂水,做護理。小許一直在旁邊做助手。立柱燈下,她的臉與高長河的距離隻有不到十公分。她聽得到高長河的每一聲呼吸,看得見高長河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抖動。在這樣一個堅強有力的男人身旁,小許感到信任和安全。
終於,當他們叫的救護車到了時,高院長連腰都直不起來了。他把手撐住牆,說,小許,來,幫幫我,幫我推推腰,推直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