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蕙雲一聽就不高興了,說,喲,老黃,好象你有多少深仇大恨似的!人家怎麼你了?
老黃說,他們對我個人怎麼樣倒是小事,可是對這個醫院的發展……算了,和你說也沒什麼用。局裏的報表怎麼還沒報上去?
小許說,昨天就弄完了,一早就交給小勤雜了呀。你看你,你什麼都不說就算了吧,還找我的茬兒!
老黃說,什麼找茬?這是檢查工作。……這個月藥房的統計交上來了嗎?
好好好,我去取。說著,小許就出了門。她絕對想不到老黃的反應會如此出人意料。她決心今後再不向他講有關這次事故的任何消息了。
她一出來,就先徑直去了手術室,去找同班同學小邵聽聽那邊老畢的消息。
這天的手術室隻有兩個小手術,其他四五個手術間都空著。小邵正和幾個年輕護士一起安靜地整理著器械,一條長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手術器材,大到骨錘、骨鑿、電鑽、電鋸、取皮機,小到一厘米左右的微型剪刀、微型鑷子、絲鋸。自從出事以後,整個醫院的病人銳減,而醫院方麵也有意控製手術數量,很多可做可不做的大手術都被回絕。過去每天排得滿滿的手術室,如今門可羅雀。
小許把小邵叫出來。小邵把她帶進了一間空著的手術間。
小邵邊走邊說,護士長讓把所有的器械包都打開,說趁現在病人少,索性就來一次設備和器械的清理維護。然後問她,你怎麼了,小許?
小許說,沒什麼事,就是……
小邵說,什麼沒事?你臉都綠了,還沒事?
小許說,真的嗎?真綠了?
沒有,騙你哪,不過真的是不好看。小邵說。
小許問她,……聽說,老畢……
小邵說,噢,你就想知道這個啊?
於是,她把她看見的都告訴給了小許。
麻醉師老畢出事以來一直沒有上班,這天是被醫院特地叫來的,說是開會。沒想到,一到就被拘了。臨走的時候,老畢對圍觀的人說,瞅瞅這個地方,給它賣了一輩子命,到了,到了,它就這麼把你賣了!
醫院辦公室的一個職員說,我們也是執行上邊的指示……
老畢說,你還不如我呐,你就是一條狗;我起碼還有一技之長,還是個麻醉醫生……
那職員搶著接過來說,……以後就不是了。
在場的其他人忙著打斷他的話說,人家都要走了,你還說這些幹什麼?
那職員說,他罵人。
眾人說,罵就罵罵吧,忍忍吧。
那職員說,你們怎麼不忍?
小邵對小許說,當時看著,我眼淚都要下來了……按說以前和老畢沒說過幾句話,他是那種凡人不理的人,誰都看不上,我們平時都不敢跟他說話。可是眼見一個特自尊的人被人家嗬斥著,不得不乖乖地跟著走的樣子,心裏真不是滋味……
小許聽著聽著就想到了高長河。幸虧自己沒有親眼見到他被帶走的場麵,想必那種尷尬也是他所不願意被她看見的。她不能想象,倘若自己在場,會做出什麼舉動來。起碼她會忍不住哭,因為她現在就實在想哭個痛快了。
小邵說,我們幾個跟著老畢到了門口,保安把大家都攔在了門裏,不讓出去。早到的人說,高院長和方小文已經在車裏了……
小許忍了又忍,眼淚還是禁不住地掉了下來,一滴一滴,變成一串一串。她索性放開哭起來,哭得非常傷心,嚶嚶泣泣,抽抽搭搭。
小邵驚異地看著她,問道,怎麼了你?小許!怎麼了?……別哭別哭啊!
小許不斷擦著眼淚,說,沒什麼,就是難過。
小邵想了想,說,你和……方小文?……好了?以前不是和於軍嗎?
小許說,和誰也不好,就是聽了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