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三雙耳朵時刻關注著的陳天悅,見端茶送客這一套也不好使了,隻得放下茶杯,無奈的歎了口氣,道:
“唐主任,不是我不給你這個麵子,而是東山鎮的茶農被坑怕了,我老陳也被你們這些區,之前是縣裏的領導坑怕了。兩千年第一次有人來咱們東山鎮承包茶園的時候,七千畝茶園,承包商談不下來,是誰去幫忙一家一家做思想工作的?不還是我老陳?”
“我幫你們把思想工作做通了,七千畝茶園也承包下來了,結果呢?之前的許諾呢?五年時間了,你們有一次兌現的麼?什麼區裏縣裏的重點扶持項目,什麼補貼,什麼現代化管理,什麼為我們碧螺春宣傳,狗屁!除了年複一年的趴在茶農身上吸血,你們有管過茶農真正的死活麼?”
“唐主任,既然你今天代表區裏來,我老陳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這五年我被鎮上的父老鄉親罵了也就罵了。隻要你能回答得出來我一個問題,我馬上出麵再幫你們做一次思想工作,若是你回答不出來,那你也別怪我油鹽不進。”
被喚作唐主任的小少婦聞言點了點頭,她來之前就做了功課的,甚至還專門把碧螺春古老的製茶技藝給背了下來,此刻見事情終於有了轉機,哪還會不抓住機會,忙坐直了身體,問道:
“陳總你問!”
陳天悅聞言,端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輕聲問道:
“唐主任,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茶農的利益著想,也是為了我們碧螺春這個品牌,那我隻問你一個問題。那就是,唐主任,你知道從今年開年到現在,我們的莫裏村少了多少畝本地小葉茶種,又多了多少畝外地茶種麼?”
陳天悅的問題明顯是有些超綱了,原本信心滿滿的小少婦臉上剛剛浮現出來的一絲笑容頓時就僵在了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黯然的搖了搖頭,苦笑道:
“陳總,我不知道。”
陳天悅聞言,有些憐憫的看了眼前的小少婦一眼,輕聲說道:
“今年莫裏村少了差不多九百畝小葉茶種,唐主任,這種事情連我這個開飯店的人都知道。你口口聲聲說為了茶農謀福利,卻對本地茶種正在消失的事情絲毫不知。這話你說給我聽,我會信麼?”
言罷,陳天悅站起身,這次卻是連茶盞都沒有拿一下,直接轉過了身,不再看向眼前的年輕男女,繼續說道:“我還有事兒,唐主任,李書記,好走不送!”
小少婦聞言,仿佛被人突然抽掉了脊柱一般,整個人的精氣神一下子就垮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用雙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站直了身體,伸手拽了一把依舊一臉茫然的丈夫,衝陳天悅的背影說道:
“打擾陳總了,不過希望陳總能體會唐柔為了東山百姓做點實事的心情,今天是我功課做得不足,我也沒臉再求陳總幫我出麵,那就告辭了。”
言罷,小少婦再次衝陳天悅的背影點了點頭,就拽著自己的丈夫,頭也不回的往莊園外走去。
直到小少婦的身影消失在了莊園,陳天悅才轉過頭,神色複雜的看了看不遠處回廊的入口,自言自語的輕聲說道:
“小唐主任,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們之前確實是被騙怕了。我當然相信你想做一番實事了,任誰攤上這麼個丈夫,除了一路向前,又哪有別的退路?”
一直聽著六角亭裏動靜的仲卿卿,見那對年輕的男女消失在了園林中,又聽見了陳天悅的自言自語,渾然忘了自己身後還站著楚城幕,拽著他幾步走到圓形拱門,衝陳天悅招了招手,道:
“喂,老陳,啥情況呢?過來聊聊?”
剛剛聽完熱鬧,正準備回身進屋的楚城幕沒料到大妞會突然走出去,一個沒注意,就被她拽到了院子門口。
看到陳天悅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己,楚城幕忙衝對方笑了笑,隻是那表情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偷聽別人的私事兒還尼瑪自己跑出去了,這得多大臉才能幹出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