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若澤沒有坐在他的對麵,也沒有去動棋盤,隻是看了一眼對麵的石凳,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
“戰況如何?”
陸修遠自得其樂道:“若是妙書,她一定會下在這裏。隻不過……我還有後手。如此……”
他又落下一子。
“那我就贏定了!”
藍若澤嗤笑道:“四十年了,你的棋力漲了,難道妙書就沒漲?你就是欺負她罷了!”
說罷,他又長歎一口氣。
“陛下跟我都知道,你說是告老還鄉,其實是想去她的家鄉,是不是?”
陸修遠終於不再執著棋盤,四十年的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皺紋。
“我的天命,也就這幾天了。四十年來,我晝夜不停,就是怕留有遺憾。如今,她留下的那本《端朝發展白皮書》,上麵記載的所有想法,我終於全部完成了。這輩子,我已經沒有遺憾了。我想著,在我走之前,定要親口將這個消息告知妙書,她便也沒有遺憾了……”
藍若澤望著眼前這個男人,久久不語。
“那……若你去了,替我說一聲,如今妙書學堂已經開遍了端朝的各州府縣,妙書曾經說,想要她的理念傳遍後世,做到真正造福端朝。這個,我替她做到了……”
陸修遠老邁無光的眼睛,突然綻出了光芒!
“陛下……可是準了?”
“準了。是荀勇去勸的。”藍若澤笑道,“他讓我告訴你,不必感激他。他的身子骨比你強得多,隻有把你踢走了,他才能入主造辦處。這幾十年,他可是厭煩著你呢!”
陸修遠卻沒在意。
“我還是感激他的。一聲小師父,叫了一輩子……妙書沒有白教他……”
……
柳明河是跟陸修遠一起離開京城的。
那場決戰之後,陸修遠義無反顧入了造辦處,柳明河卻選擇了回歸翰林院,繼續做了一個編撰,從此再也不碰造辦之事。
很多人都說她無情,但柳明河也不在乎,就這樣日複一日,在翰林院沉寂了下來。
她再次出現在端朝人的麵前,是以翰林院院首的身份,推出了平生第一本著作——《妙書傳》。
柳院首一生著作等身,但編撰者的首位,卻永遠掛著“梁妙書”的名字。
她說,自己後半生立誌著書,隻是為了將妙書一生的所思所想,得出的理論結果,做過的實驗和研究,悉數整理出來,流傳後世。
又過了三年,柳院首臨終之際,跟身邊的人,說了一件事。
陸相人生的最後一程,是她送的。
在梁妙書的衣冠塚前,陸修遠氣息奄奄,靠在梁妙書的石碑上麵,還在跟她聊著天。
“明河,如果有來世,你想做什麼?”
“想進太醫院,做個女醫正。”
陸修遠卻隻是笑。
“我們如果做醫正,也就能治個小狗的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說……我們還能見到妙書嗎?”
柳明河望著遠方,淚水蒙了雙眼。
“她會帶著她的小狗,來找我們……”
……
鬥轉星移,滄海桑田,梁妙書的穿書結束了,但端朝的世界,還依然在發展。即便過了千百年,端朝的後人還都記得,曆史上曾有一位詭譎奇才的梁姑娘,沒有她,就沒有如今的華國……
那個女人,來了端朝僅幾年。
卻讓他們念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