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持聆聽,實則有些出神。
其實我並不愛做飯。
父親去世後,母親陷入抑鬱,但活著的人又不能不開火,卡維有時候分身乏術,而且男人做東西吃到底不精細,最後就變成了我來掌勺。
從一開始做個餅都會焦或是奇形怪狀,到現在能製作出連海哥都認可的料理,已經過了七年。
單獨看沒什麼,放在時間軸上卻是個漫長的數字。
沒有天賦異稟,沒有精於此道,有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實驗和身體記憶。但不論怎麼努力,做飯時容易腦袋空空是不爭的事實,每次進廚房都會搞出來的一大堆碗碟證明了這點。
我收回思緒,問卡維:“如果再也吃不到這樣的晚飯,你會遺憾嗎?”
好歹是我七年的努力和心意,考慮一下珍惜不為過吧?他日常生活中普通的存在並非理所當然,而是有人在默默付出。
卡維被我的態度弄得摸不著頭腦,有點尷尬地說:“什、什麼意思?怎麼說得這麼不吉利……”
虧他也知道有些事很不吉利啊。
我把道理說給他聽:
“聽說你在沙漠裏暈倒了,如果你死在沙漠,這頓飯就吃不到了。可能每年能吃到一回就不錯了,因為我不一定每年都會上墳供你吃喝。”
卡維不太能理解我的幽默,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平靜了,給他一種風雨欲來的嚴肅,他有點發愣。
“沒有那麼嚴重,呃,其實我身邊還有水,我也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他開始狡辯。
我最不喜歡聽人狡辯。
“你的水裏加了鹽嗎?普通的水在中暑時飲用隻會加快身體脫水。即便你沒有失去意識,你也不可能站起來離開日照,高溫和紫外線會讓你迅速進入熱衰狀態,具體我就不背誦了,你可以直接閱讀《沙漠手冊》第五頁。”
麵對我直白地指出問題所在,他頭疼地哄我:“好吧,好吧,是我大意了,我沒想到那隻小狐狸這麼能跑…我是說,最後不是有商隊救了我嗎?我現在好得很,一點事沒有,你別太緊張,希婭。”
我看著他,他完全沒有知道錯。
卡維這個人就是這樣,他很固執,又擁有自己都搞不定的善良。很多時候我可以替他的善心負責,但也有些時候我不能。
比如現在,我的最低要求就是這個人能好好地活著,至少別死,至少別缺胳膊斷腿。
他連這都做不到。
離譜,太離譜了。
“小狐狸和你有什麼關係呢?”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那個委托你找狐狸的小孩是你的私生子嗎?還是說那隻狐狸上我們家族譜了?你要為它而死前通知過我嗎?注意你的禮貌,卡維。”
卡維這個人吃軟不吃硬,他果然也沉下臉,有點生氣地說:“璐璐希婭,這是你對哥哥說話的態度嗎?該注意禮貌的人是你。”
這句話不僅是他對我說過,我聽過太多人對我說這句話。
我忍不住笑了。
我會被校園霸淩的很大部分原因正源於此,我他媽的不懂禮貌。
因為我有娘生,沒爹養,沒人教我禮貌。那些人是這麼說的。
現在輪到我哥哥這麼說我,我真的笑死,本是同根生,我沒有的你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