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睡這個手段用一次還行,用多了就不管用了,好在我哥哥腦內活動很豐富,所以不會在一個細節問題上反複糾結——他還有更多細節忙著糾結呢!
但這次的事大概真的把他嚇壞了,這幾天他幾乎寸步不離地圍著我轉,自打三歲以後我就沒再碰到類似的陣仗了,一開始還能品出甜甜的兄妹感情,後來我就隻想求求他別老盯著我了,外麵還有數不清的摩拉等著他去賺。
“沙漠工程不要啦?新房子不要啦?”我用周扒皮的語氣對他指指點點。
卡維一句話直接將死了我:“要不起,不然收工回來妹妹都沒了。”
此事是我理虧,但我還是挺擔心他的工程的,要知道,對於一個建築師而言,信用是很重要的,老板也好,甲方也罷,資本方才不管你家裏出了什麼事,他們隻在意你有沒有耽誤工作。
“要是你因為我耽誤工作,我會很自責的。”
我幾乎從不這樣直接地表露心意,所以說出來的時候,語氣非常幹巴巴。
而且長期的低情緒價值讓我對表達情緒有種莫名的“羞恥感”,就好像我在說什麼非常不講道理的話,伴隨著強烈的忐忑與不安,生怕對麵的人會因為我的情緒先崩潰。
這種情況隻有在麵對艾爾海森的時候才會有所緩解,倒不是因為我有喜歡這層濾鏡,而是因為他是第一個戳破我恥感麵具的人。
假如我不說實話,他不僅能敏銳地發現,而且還會用各種手段幫助我認識錯誤,包括但不限於開嘲諷,陰陽怪氣,說理論證,嗯…還有哄騙……
所以我在他麵前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我說啥他都接得住,不會因為我是個蠢貨或者怪物而露出任何一點點意外的表情。
卡維聽見我這麼說,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揉了一把我新剪的短發,凶巴巴地跟我說:“不會耽誤的,你天天想那麼多,病才會好不起來,我做這個行業這麼多年,難道這點小事都處理不來嗎?”
我誠實地點點頭,很有可能啊。
卡維被我噎了一下,看得出來很想揍我。可歎,我倆的溫情時刻總是這麼短暫,這都怪卡維。
“反正我會處理好就是了!嗯……實在有問題,我會和你說的。”
他最後非常快速地加了一句。
我有點感慨地看著他,忽然很想笑。
該說什麼好呢,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哥哥在表達正麵情緒上非常流暢,但一遇到複雜的感情矛盾,這家夥就會以強自尊心的形式掩蓋內心的酸楚。
遇到困難自己解決,絕不拖累家人,這好像是我們刻在靈魂深處的信條。結果卻因此造成了一個又一個新的麻煩,我曾問過艾爾海森,為什麼他明明沒有兄弟姐妹,卻懂得如何更好地向家人表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