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山不幹:憑什麼要以步兵為主,為什麼不能以炮兵為主?兩派爭執不下,最後上交植田司令官裁決。植田認為,前線步炮部隊光編製就有十幾個之多,如果搞步炮協同會很困難,不如讓炮兵打光再進攻。這樣內山就占了上風,總攻確定以炮火攻擊為主,待炮兵基本摧毀蘇軍陣地後,再由步兵上去打掃戰場。既然炮兵唱了主角,晚上沒法觀測,小鬆原就隻好放棄了夜襲這一看家法寶,率領步兵集團坐等炮擊,然而眼見得攻擊時間已到,火炮卻是一聲不響。炮兵部隊作戰有一套程序,先得炮兵觀測所提供方位,可當天是陰雨天氣,能見度很差,內山就跟小鬆原打了個招呼,說要不明天再打吧。內山臨時撂挑子,可苦了小鬆原,因為步兵集團已在前沿的埋伏區域隱蔽待命,而在蘇軍擁有登高望遠及空中偵察的條件下,這麼多日軍的大規模運動,很難不被發覺。
鬆本後來打過一個比方。一個提著大棒的彪形大漢站在那頭,一個腰掛長劍的小毛孩站在這邊,毛孩子煞有介事地舞著劍,顯示著自己的武功,人家大漢理都不理。
終於,小毛孩忍不住了,揮著長劍,呐喊著便朝大漢衝了過去。朱可夫就是站著不動的大漢,小鬆原充其量就是心浮氣躁的小毛孩,當毛孩衝上來時,大漢所要做的,隻是給予當頭一棒。與日軍臨戰前都不知道方位不同,蘇聯炮兵部隊在諾門罕已經待過很長時間,坐標方位均已提前測好,重要地區還人工建起土堆,以作為炮擊的參照物。天氣好壞對他們來說根本是件無所謂的事,朱可夫一個命令下來,立等可射。
自家的重炮尚未能夠見識,蘇聯人先給日軍步兵上了一課,重炮炮彈的殺傷半徑特別大,很多士兵不是直接中了彈片,而是被震死或被倒塌的“章魚罐”掩體活埋。
各步兵聯隊苦不堪言,紛紛要求炮兵予以還擊,以便使士兵們擺脫困境。這些要求都被內山拒絕了。理由是,沒有方位和目標,盲目還擊不但起不到作用,還會暴露炮兵陣地,在缺乏還擊把握之前,炮兵團隻能與步兵一樣白白損失掉。另外,日軍不比蘇軍,炮彈數量十分有限,尤其是那些重炮炮彈,本來就沒多少,一枚枚都得有著有落,是絕不允許浪費的。
步兵撤不下來,又衝不上去,隻好硬挨。這滋味可不好受,稱得上是“挨一刻似三秋,盼一時如半夏”,每個步兵聯隊都至少傷亡了六分之一,其中酒井聯隊被炸死的最多,一個千人規模的大隊,僅剩兩百多人,有幾個小隊無一人幸存。
聯隊長酒井把身子縮在戰壕裏,一個勁罵炮兵是渾蛋。蘇軍知道幾萬日軍步兵晝夜埋伏在自己陣地的前沿,就變著法折騰對方。晚上雨停後,轟炸機群又跑到埋伏區的上空,足足投了兩個小時的炸彈,讓日軍好好地過了一把吃夜宵的癮。
日軍飛行集團的戰鬥機不消說,缺乏夜航能力,即便TB-3晚上出來轟炸,它們都不敢動一動,高炮部隊則是窩囊到要吐血,他們竟然沒能配備探照燈車,既不知道轟炸機何時來,又不知道何時去,隻能幹看著人家投彈。
步兵聯隊長們朝小鬆原大發牢騷:“蘇軍不管白天黑夜,晴天雨天,全天候照打不誤,咱們的飛機大炮為什麼那麼嬌貴?”
小鬆原無言以對,炮兵和航空兵自有不得已的苦衷,十個指頭咬著都疼,他誰也不能怪,誰也怪不得。這番遭遇對他來說,就猶如一次期望甚高的穿越,穿越完了,才發現自己不是皇帝,而是太監。
內外夾攻
1939年7月23日晨,天氣晴朗,嬌貴的軍種們都沒了怠工或是遲到早退的理由。不過也就從這時候開始,蘇軍停止了火炮攻擊,其炮群方位一時難以判斷。
尋找並摧毀蘇軍炮兵陣地,成了小鬆原交給特種部隊的首要任務。早上6點,飛行集團出動主力進行支援,多達58架九七重爆和戰鬥機在空中盤旋,尋尋覓覓,都是要找到炮兵陣地的位置。
飛行集團以為他們人多勢眾,不知道在蘇聯人眼裏隻是毛毛雨。蘇軍第1集團軍成立前後,諾門罕前線足足增加了6個飛行團共達581架戰機,而日軍飛行集團經多次補充,才勉強能將戰機維持在200架的水平。
蘇聯空軍一出手就是200多架,當這麼多伊-15、伊-16黑壓壓撲來時,“毛毛雨”很快就被包圍。近乎四比一的數量優勢,使得蘇聯空軍“雙機攻擊”戰術得到酣暢淋漓的發揮,日軍飛機一架接著一架掉下來,已經難以顧及地麵偵察。6點半,炮兵團接過了飛行集團的活。炮兵團長內山把克山野炮推出來進行零星射擊,以誘使蘇軍重炮開火。克山野炮講穿了就是隨時準備報銷的誘餌,炮兵們戰戰兢兢,唯恐重炮炮彈落在附近,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還好,重炮沒開火,開火的是步兵炮和重型迫擊炮。在蘇軍的炮兵部隊體係中,這隻是團屬配置,火力也有限,雙方旗鼓相當地對轟了一個半小時,不分上下。在這一個半小時裏,炮兵觀測所將蘇軍炮兵陣地的方位、距離一一記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