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麵是蘇軍轟擊得太快太猛,一方麵是自己的許多重炮已打光了炮彈,日軍重炮兵竟然在一個小時內都無力進行還擊,隻能用一些小口徑火炮虛應。
日軍步兵陣地上被炸得一片火海,許多士兵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做了炮灰。一名軍官事後這樣描述自己所處的戰場:“各種口徑的炮彈帶著死神的呼嘯落在陣地上,打得士兵抱頭亂竄,驚呼躲到哪都沒有生路,到處是炮彈,隻有在菩薩腳下才能得救。”
一些步兵部隊實在被炸急了,不得不請求後麵的炮兵,讓他們不要再裝模作樣地射擊了,以免招致蘇軍更為猛烈的炮轟。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炮戰暫告一段落。隨軍觀察的關東軍副參謀長矢野和小鬆原一清點,步兵集團用於“豬突衝鋒”的突擊隊被打掉了一半,中隊長以下軍官損失達到百分之七十左右。
熱辣辣的火鍋席
這仗打得那叫一個晦氣,當下矢野急得覺也不睡了,連夜召集會議,研究下一步的作戰方案。
小鬆原憋了一天的悶氣,到這時全發作出來。他認為仗沒打好,全是炮兵的錯:射擊的準確率不是低,而是低到離譜,步兵全是你們給誤傷的。拜托,你們打仗時能不能使點兒勁,動點兒腦,不費電!
內山有苦說不出。要說他沒使勁,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上午為了摧毀蘇軍炮兵陣地,用去炮彈5000發,下午為了阻止蘇軍反攻,又用去5000發,總計耗彈1萬發,僅僅一天時間,全部炮彈儲備量的百分之七十就沒有了。
剩下來就是有沒有動腦的問題了。當初沒有采納步炮協同的建議,小鬆原始終耿耿於懷:重炮兵老是躲在後麵,這怎麼能行呢,依我看,應該趁夜色前移,天亮後直接摧毀蘇軍的第一線工事,這樣才能有效地支援步兵。
遭到指責的內山心裏虛得很,但他對這種重炮兵前移,直接支援步兵的做法沒有把握,因此就轉頭去問畑勇:這樣行不行?
畑勇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經過一天苦戰,步兵損失大,炮兵損失也不小。足足四分之一的火炮被擊毀,許多重炮變成了一堆廢鐵,幾乎所有的重炮牽引車、彈藥運輸車都被打爛。現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剛剛把陣地搬到相對安全的地點,轉眼又要挪地方,還要去冒更大的風險,是個人都不會沒有看法。
畑勇問:“你們要重炮兵連夜前移,請問怎麼個前移法?牽引車沒有了,挽馬也跑得沒了蹤影,沙地上移動幾噸的重炮,以為是容易的事?”沒等內山表態,畑勇又說:“構築火炮陣地,既要考慮安全隱蔽,又要利於發揮火力,不是像步兵那樣隨便刨個坑就可以,所以一個晚上根本就幹不了。”內山是士官學校炮兵科出身,專業知識是有的,給畑勇這麼一分析,他也感到小鬆原的要求有些異想天開,於是就如實進行了回絕。小鬆原聽後火冒三丈:我在戰場上整整等你們半個月,難道就等來這樣的結果,既然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幹脆步兵單幹算了。和將軍廟會議時一樣,又吵起來了。主持會議的矢野聽著都有道理,一時左右為難,最後隻好采取折中辦法,單獨做畑勇的工作,讓他多少撥點重炮兵出來,其餘可以原地不動。
畑勇還是不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經不住矢野在耳邊唐僧一般的絮叨,畑勇才勉強作出讓步,同意前移兩個重炮兵大隊。
沒有牽引車和挽馬,就隻能完全靠人力來拖,因此預定的炮擊延至上午8點才開始。
1939年7月24日早上8點,日軍的這兩個重炮兵大隊展開炮擊。在夠不著蘇軍重炮陣地的情況下,內山決定改變打擊目標,重點轟炸哈拉哈河上的浮橋,以便切斷蘇軍兩岸的聯係與補給。
浮橋很快就被擊中,碎片飛得到處都是。可是內山的高興勁還沒過,他就發現,沒有浮橋,蘇軍坦克和運輸車隊仍然可以在兩岸間自由來去,而且是貼著水麵跑!
內山既疑惑又感慨,想想蘇聯人的機械化程度真是厲害,這麼多水陸兩用車是怎麼製造並運到這裏來的?
內山的疑惑,其實也就是重複了月初小鬆原的軌跡,隻是他們從來沒能解開過這個謎團:蘇軍並沒有使用水陸兩用車,坦克和運輸車所經過的,是水下隱蔽性極強的“暗橋”。
對浮橋的轟炸,使日軍前移重炮的所在位置暴露無遺,從而被蘇聯炮兵一口咬住,畑勇擔心的情況出現了。在第三次諾門罕戰役中,朱可夫采取的主要攻防戰術仍然是“夜退晝攻”,一到白天,日軍控製的那些高地就等於被端上了熱辣辣的火鍋席。無數炮彈從西岸呼嘯而至,每分鍾至少達到三發,其密度之大,持續時間之長,令人歎為觀止。東岸上空迅速被炮火掀起的煙塵所覆蓋,能見度僅有兩到三米。日軍前移炮兵陣地被炸得如同蜂窩一般,到處都是屍體、傷員和毀損的重炮,戰至傍晚,已無一處完好的炮位。當時天皇的女婿盛厚正好在重炮兵聯隊服役,關東軍宣傳機構曾為此大做文章,寫了許多皇族子弟親臨前線的報道。炮戰中,一個炮車輪子先被炸飛,落下來的時候砸傷了盛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