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寶月正陪著尹氏坐在花園裏,風有點涼,兩個人都緊了緊領口。樹枝幹枯得已經沒有一片葉子,地上的落葉則厚厚地積了一層。寶月握著尹氏的手,輕輕叫了聲娘。
尹氏抬起眼睛看她,拍她的手背,“你哥哥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向你爹交代?他從小嬌貴,能受得了牢裏麼?也怪我太大意,一不注意,就讓張氏那賤人得了逞,這下,你哥哥的前途不是都毀了?”
“娘,您就別亂想了。嫂嫂不是去看哥哥了嗎?哥哥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這次,也一定不會有事的。您想想以前在揚州,比這更大的風浪都有呢。”
尹氏沒好氣地說,“要不是因為那個女人,你哥哥也不會鋌而走險。我就是不懂,她有什麼好?你爹,你哥哥,都跟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地要她進門!”
寶月笑起來,頗有幾分夏衍初的樣子,“哥哥以前在揚州留戀青樓名妓的時候,您急,現在真心地喜歡一個人,您又不同意……您是想讓哥哥怎麼辦嘛?再說了,嫂嫂有什麼不好?真性情,不嬌柔,敢作敢為,跟那些大家閨秀都不一樣。不要說哥哥喜歡,連我也喜歡。”
尹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腦袋,“小孩子,知道什麼?”
“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知道,娘要是再為難嫂嫂,為難的就是哥哥了。哥哥喜歡她,娘瞧不出來麼?花的心思,看的眼神,全都跟別人不一樣。娘,我喜歡那樣的哥哥,你不喜歡麼?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哥哥幸福,比哥哥開心更重要的麼?”
尹氏愣了一下,歎氣,“我就是看不出來唐嫣有什麼地方好。”
“你總是有偏見,不肯看,當然看不見。如果您能心平氣和地看待嫂嫂,一定會發現她與眾不同的地方。畢竟哥哥那樣的人,一般的女子是看不上眼的。”
母女倆正聊著天,唐嫣走過來,向尹氏行了個禮。
尹氏正要板起臉,寶月使了個眼色,她便緩和了一些,“衍初怎麼樣?”
“都很好,蕭大人沒讓受什麼苦。但是還需要呆在牢裏,做進一步的調查。您……不要太擔心。”唐嫣耐著性子說。
寶月幫腔,“是啊娘,沒事的。您要相信哥哥。”
尹氏鎖著眉不說話,睨了寶月一眼。唐嫣連忙說,“街上是有很多傳言,但是也不能就那樣認定是二娘他們做的。隻要蕭大人查明了真相,自然會把他放出來,娘找二娘的麻煩,反而讓他在牢裏不心安。”
“含一口一個他,他是誰?”
唐嫣紅了臉,“他……是……夏衍初。”
“既然你說我找張氏那個賤人算賬,是給衍初惹麻煩,這個理由算我認可了,所以,我暫時不會再做什麼。你們夫妻的事情,本來也輪不到我這個老人家心。不過衍初終究是你丈夫,丈夫就是天,在家裏也就算了,到了外頭多注意些丈夫的顏麵。”尹氏起身,瞪了笑嘻嘻的寶月一眼,就轉身走了。
唐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居然沒找她麻煩,也沒訓她?這並不像尹氏一貫的作風呀。今天太陽明明是從東邊升起來的沒錯……
寶月過來,摻著她的手臂,“嫂嫂,你怎麼還愣著呀?”
“娘她……”她本來想說有點不正常,可是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表達出來的好。
“也許,是想通了。”
“謝謝你,寶月。”
寶月連忙擺手,“可別可別,我隻不過動了動嘴皮子,關鍵是我大哥。娘最心疼我哥哥,愛屋及烏也是正常的。”
什麼愛烏及烏?唐嫣望天,愛了一隻烏鴉還有一隻烏鴉?這是成語麼?
形式的發展有點出人意料。長安來聖旨下令徹查夏衍初一事,並委任蕭以漸為欽差。蕭以漸以夏衍初之事為開端,調查齊州官府的所有金礦,整頓礦製。經查發現金礦的流向大有問題,多數流向了私曠。順藤摸瓜,重大嫌疑很快落到了幾處商家的金礦頭上,其中就有如日中天的嚴家。
更在此時,幾個婦孺到曆城縣衙狀告私曠虐待礦工致死一事。
一石激起千層浪,官府派人四處捉拿嚴家私曠的負責人和工頭,關閉了嚴家的幾處大礦場,被捉拿的關係人不下數百人。曆城的牢房一時人滿為患,喊冤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