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開春的原因,路上的行人比前些日子多了一些。唐嫣摸了摸身上剛剛被打的地方,心揪在了一起。唐守直雖然打得狠,卻沒有真的傷到她。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嘴裏喊得越凶,手下得越輕。唐嫣以前還跟莫言偷偷開玩笑說,自己的爹是紙老虎。
心情剛剛明朗了一些,又忽然沉了下去。就像這個季節多變的煙雨。唐嫣不想回家。如果她真的是夏魚和廢太子的女兒,那麼她就是罪人。是朝廷和朝廷命官所不能容下的餘孽。
街邊的小販隻顧著做生意,招攬唐嫣,“姑娘,這釵子不錯,要不要看看?”那攤子臨著深巷,唐嫣心不在焉地擺了擺手,卻看到巷子裏的一扇門打開,一個人影徐徐退出來。
她看仔細了,發現是六順。
唐嫣隨手拿起攤子上的一柄扇子,掩住臉,又看到夏衍冬從那門裏擠出來。兩個人低語了兩句,向著兩個方向散去。唐嫣連忙俯身挑揀首飾,小販介紹得殷勤,她有口無心地應著。待得那人影走遠,她才放下扇子,隨意放了些錢在攤子上,卻並沒有拿走任何的物件。
唐睿在臨街的閣樓上站了一會兒,童遠恭敬地俯身,“少爺?”
唐睿回過神,應了一聲。
“小的覺得這次官府的動作並不正常。嚴家被封之後,陳家也受到了牽連,不知道我們唐家……”童遠停住。畢竟主事的人是自家的姑爺。
“阿遠,你在懷疑什麼?”
“小的也不確定,姑爺要怎麼做。”
外麵的街上忽然起了喧嘩,唐睿俯瞰下去,隻見官兵押解了陳啟,正從樓下經過。陳啟拚命掙了掙肩膀,“夏衍初瘋了嗎?抓我幹什麼!”
“大膽!”一個官兵嗬斥一聲,“大人的名諱也是你叫的?”
“我們家既沒偷又沒搶,憑什麼抓我!”
官兵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抖落一幅圖,“有人舉報,這是你家的圖。”
陳啟仔細看了一眼,“是我家的圖,怎麼了。”
餒兵指著落款的地方,大聲說,“你認識字麼?”
陳啟咽了咽口水,“認識幾個。”
官兵把畫拍得直響,“那你不知道這是廢太子的名諱嗎!當年魑魅從太子府偷出來的!現在夏大人正在徹查魑魅一事,相關人等一律抓起來!”
陳啟一時目瞪口呆,“冤枉啊!”
“到公堂上喊冤去吧。”
人潮隨著官兵往前湧,幾聲伶仃的議論也飄到閣樓上,唐睿的耳朵裏。唐睿皺了眉頭,心思全不在這上麵,滿腦子都是早上唐嫣出門時落魄的背影。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自己不姓唐。但如果她不姓唐,她不是唐嫣……他搖了,不敢再往下想。
童遠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小的聽說,那位大人要來齊州了。”
唐睿本來放下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具體是來幹什麼的,還沒有打聽出來。隻是聽說巡視河南道,順便到了齊州。孫家的少爺好像也同行。”
唐睿再也坐不住了,“阿遠,跟我去雲錦樓一趟。”
唐嫣逛了一圈,還是回了夏家。但一進家門,迎麵就撞上了尹氏和張氏冤家路窄的場麵。她本來想繞路賺因為自己的事情已經夠棘手的了。
尹氏開口說,“我要是你,就把自己的臉擱在房間裏麵,不敢出來見人。”
張氏爭鋒相對,“我為什麼要把臉擱在房間裏?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麼好不敢見人的?”
尹氏冷笑了兩聲,“張氏,我真是沒見過像你這樣,做了那麼多缺德事還敢這麼理直氣壯的人。粗人就是粗人,就算給你錦衣玉食的生活,也改變不了使喚丫頭的德性!”
張氏似笑非笑,“隨便姐姐怎麼說。我知道,姐姐就是看不慣當年老爺納了我。但是我已經嫁給了老爺,也給老爺生了一個兒子,姐姐再怎麼不高興,也抹殺不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