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鈞回到工作室,將拷貝視頻的U盤插在了筆記本上,然後開了罐啤酒,坐在沙發上點開了播放鍵。
視頻裏的人聲嘶力竭地用喉嚨唱歌,在邵鈞耳裏簡直就是魔音鬼叫,他索性關了音響。
沒有了魔音的惱擾,人物的動作神態就顯得非常突出可觀,邵鈞一邊喝著啤酒,一邊賞味著三個人的一舉一動。
錄像裏三人各自保持著稍顯拘謹的姿勢,全程沒有勾肩搭背之類的親密舉動,甚至很少有接觸,肉眼可見的生疏,
畢竟邵安在外地讀書常年不在家,邵康和邵廷由於母親的原因心裏多少有些芥蒂,平時的溝通交流僅限於生意往來,兄弟之間的歡聚也彷如例行公事一樣生硬尷尬。
他盯著邵康手裏的話筒凝思了良久,注意到後者確實很投入,麥克風有好幾次幾乎就貼在他嘴上。
薑沂的話在邵鈞腦子裏浮現,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包間裏的話筒有兩個,然而中毒的卻隻一個人,所以隻有一個防噴罩上被投了毒,可凶手為什麼要殺邵康?又是怎麼保證拿到毒的就一定是他呢?
邵鈞皺眉看著沙發上那個男人,在場唯一沒有接觸過話筒的人,刹那間,他感到身體裏好似有一簇電流湧過,腦中猛然竄上一個念頭,
……或許邵康並不是他的目標,凶手並沒有特地選中死者,因為對方究竟是誰並不重要,誰拿到毒,誰就是死者。
解決掉一個就足夠了!
當然不能三個人中兩個都毒發身亡,因為倘若隻有一個人相安無事,那麼活著的那個人勢必會成為警方重點懷疑的對象,比起雙殺引火上身令自己陷入危機,還是除掉一個比較妥當,所以凶手的計劃就是,在一旁看著獵物上鉤中毒死亡,而後再裝作無辜全身而退。
凶手的目的,是解決掉身邊所有的阻礙,他知道自己不能一步登天,所以懂得循序漸進,這樣輿論的矛頭就不會對準自己。
在審訊室裏,邵廷解釋道自己因為聲帶發炎的原因,所以那天在KTV並沒有任何活動,他全程坐在沙發上看手機,安靜地就像是在公司開會一樣。
然而對於他的解釋,邵鈞卻並不相信,若真的依照前者所言,那麼這一切未免過於湊巧,過於戲劇了。
他知道這個人的本性,他從來都不相信邵廷成熟穩練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顆懷有善意的心。
在殯儀館看著少康的屍體入殮火化,他心裏想的是什麼?
是為弟弟的死亡而默哀,還是,怎麼解決掉下一個?
那日的晚宴是邵廷安排的,KTV的包間也是他定下的,作為組織者,他會是無辜的,在凶手的魔爪下死裏逃生的受害者嗎?還是說,他才是幕後的操控者呢?
在餐廳,在KTV,所有由邵廷安排的行程都有記錄,可是唯一沒有的,就是他投毒的證據。
邵鈞神色凝重,修長的手摩挲著著掌心那個刻著“C-beams”的吊墜,視頻裏燈光閃爍,他看見邵廷忽然抬起了頭,那雙狡黠的眼睛恰好與攝像頭對焦,後者似乎注意到了這個記錄下一切的微型攝像頭,神色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邵鈞捕捉到對方臉上閃過一道難以言說的古怪表情,這讓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他覺得這個錄像裏的人似乎洞察著一切,那雙漆黑可怖的眼睛仿佛透過鏡頭,也在看著自己一樣。
他的心猛地一跳,隨即飲盡了塑料罐底的啤酒,然後撥下了公安局的座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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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沂從醫院的後門走出來,總算沒碰上那個讓自己心情煩亂的人,比起SUV舒適的豪華座椅,她覺得還是地鐵的冷板凳比較適合自己。
天色已經不早,薑沂的下班時間完美錯過了地鐵站擁擠的高峰期,她從站點出來,而後便搭上了附近的公交。
車上人很少,薑沂隨便撿了個位置坐下,然後給江梓易打了個電話。
“下班回家了嗎?”她問。
“跟語文老師換了班,現在在守晚自習呢。”
電話對麵的聲音有些低,聽得出是捂著手機壓著聲帶說出的話。
“嗯,下班回家注意安全,晚上早點休息別熬夜。”薑沂體貼地叮囑了一句。
“小沂,周末你和我回去一趟吧,我想……我們和爸媽他們吃頓飯,再一起談談以後。”
聞言薑沂耳根微熱,有些害羞地道:
“這麼突然,我都有些緊張了。”
“我覺得,總之你也答應了,我們差不多也該,也該去一趟民政局了。”
“你告訴你爸媽了?”
“嗯,他們很高興,就是想見見你,想讓我們周末回家一起吃頓飯。”
“那你可得提前幫我做功課,給長輩留下的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薑沂笑了笑,暗想自己未來幾天恐怕都得愁得夜不能寐了,隨即又對電話那兒頭的人說:
“要下車了我先掛了,就不打攪你上班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