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蔚藍下蘊藏著極致的恐慌。
巨浪席卷著海麵,無助的少女絕望地掙紮著。
岸上的人們焦急地圍繞著另外的落水者,全然忘了一起出行的她。
她漸漸脫了力,本來微仰的頭,高舉的手漸漸被水麵覆蓋。
瘦削的身體不斷下沉,下沉……
突兀的鬧鈴響起,極有規律的“滴答”聲讓林亦柔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她僵直著背,機械地用手觸了觸額頭,睡衣因冷汗的浸漬而緊緊貼著身體,粘粘蠕蠕的,仿佛有無數的蟲子爭相往上爬,讓人心裏一陣發毛。鬧鈴聲越來越響,頻率越來越密,在它即將要爆炸之時,林亦柔終於伸手關掉了它。她的目光依舊有些怔愣,木木地拿過了備在床頭的礦泉水,抿了一小口。
踩著拖鞋,她有些發麻地走進了洗手間。好久沒有夢到那些事情了,這次也不知是怎麼了?半身鏡上,女孩麵色發黃,容顏憔悴,讓她微微有些失神。
真是要命,自己作為心理醫生,卻治不好自己的心病。
早餐無比簡單,她煎了個雞蛋,榨了一杯果汁,又給自己拿來了一份沙拉。今天是周三,昨天晚上助理發來的預約表上,那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就好似她現在內心中的愁緒。多麼希望,世界能夠再美好一點,人們可以再善良一點,就像那位,義無反顧救起自己的陌生人。
“天呐,柔姐,你可總算來了。診室電話都要被打爆了。”剛進醫院大門,還來不及喘口氣的林亦柔就被助理何清攔住了去路。
“怎麼回事?”她邊說邊接過了今天的就診表。
“早上有幾百通電話預約,我都給拒絕了。”何清說著還做了一個和她的措辭一樣誇張的手勢。
“說重點。”林亦柔有些不耐煩了。她將大衣和帆布包掛在架子上,抱著胳膊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何清頓時犯了怵。林亦柔並不是美豔的長相,乍一看,隻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標致女孩兒。隻是,當你與之相處久了以後,會被她身上那種清秀冷淡的氣質所吸引,會因她堅強倔強的性格所著迷。在何晴印象裏,林亦柔很少會笑,即使難得一笑,也會給人一種無助的破碎感。
“其餘的都成功拒絕並預約了下次就診的時間,唯獨這個……”她說著用手指了指就診表上附加的一行內容,“市刑偵大隊總隊長親自給院長打了個電話,說是他們大隊的一位隊長出了一些心理狀況。”
“然後呢?”
“然後院長掛了電話就把事情扔給了我。”
林亦柔:……
她水平過硬,人雖冷漠但卻有著一種不可思議的耐心。
“出任務導致的?”無語了一會兒,林亦柔重回認真。這種情況她不是沒有遇到過,所以輕而易舉地猜出了原因。
“對!”
“中午吧,加個號,把我吃飯時間取消。” 林亦柔對自己的吃飯問題一向不在意,恰逢對方又是讓人肅然起敬的人民警察,她很樂意施以援手。
八點,就診時間開始,掛到號的人們紛紛前往相應科室進行診治。
今天早上的看診極其順利,有三位都是曾經的病人,過來複查心理狀況並取走下一階段的藥方。
“你可以把焦慮想象成一個雪球。”林亦柔放柔了聲音,注視著麵前有些局促的女孩。她今年高三,紛飛的試卷,父母老師的期待,同學之間的比拚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使其在不經意間得了輕度的焦慮症。
“大雪天的雪球總是會越滾越大,大到一定程度就會產生負麵作用。但想要消除這個不好的影響,我們需要從根源上阻止這個雪球的誕生。雖然高考是一場非常激烈的戰役,但是……”微沉的女聲回蕩在冷色調的房間裏,有著別樣的清冷。
林亦柔看著麵前的小姑娘緊蹙著眉頭,緊握著雙手。她心裏清楚,高三,寒窗苦讀12年的終點,再怎麼說,都不會是一段輕鬆的經曆:“這次先不給你開大劑量的藥物,這周用我剛說的辦法先試試。”
送走了小姑娘,時針已經指向了11:00。她從櫃子裏拿出了以前準備的小麵包,打算先用它來墊墊饑。窗外的綠樹長得很好,茂盛的枝葉緊貼著擦得雪亮的玻璃窗,宛如一幅風景畫。
高三啊!林亦柔嚼著食物,懶懶地靠在轉椅上,思緒卻不自覺地飛回了那段時光。紛飛的試卷,高掛的排名,以及那不知道何處是歸途的迷茫,還有,那場,永遠不想再回憶起的出行……
“柔姐,人到了。”何清圓滾滾的腦袋忽地探了進來。
林亦柔恢複了一貫的嚴肅,稍稍整理了下著裝與環境,便點頭示意。
門外很快響起了腳步聲,很沉很穩,隨即出現的高大身姿壓下了一整片陰影。劍眉星目,剛毅挺拔,林亦柔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位並不尋常的病人,很快就產生了初步的印象。一切都好似那麼的正常,隻要她沒有注意到男人的右手無名指,缺了一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