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茫茫黑夜漫遊 (1)(2 / 2)

就在前兩天,我又巴巴地去找這位朋友,求他給我點事做。朋友麵有難色——他說,這個行當現在不好做。棒槌依舊很多,錢卻沒了。企業都虧損,沒錢,個人不在軟件上花錢,我聽了這話就歎起氣來你也許不知道,這世界上最叫人本忍看的事不是西子棒心,而是王二失意——平日很瘋狂的一個人,一下就蔫得不成樣子。朋友不忍看,就說:好吧,我給你找活。你自己先操練一下,本領要過硬——現在不是三年前了。我現在就在操練。你猜我發現了什麼?我自己就是一根棒槌……僅僅三年,電腦就變成了這種鬼樣子——從Intel公司到比爾·蓋茨,全是一夥瘋子!

現在我是根電腦棒槌,但我不以為自己會成一根小說棒槌。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永遠都不會。這是我的終身事業,我時刻努力。這件事就不說了,還是講我的故事吧:希臘醫神說得好:這個人的美酒佳肴,就是那個人的穿腸毒藥。就說這故事裏的編輯吧,麵臨一項采訪任務。我估計有些人接到這樣的任務會興致勃勃,但他完全是捏著鼻子在做。他在老板的逼迫之下繼續著,看了無數無聊的小報,浪費了很多信紙,寫了很多肉麻的信,起了很多身雞皮疙瘩……終於聯係上了一個。這一位沒讓他買照片,也沒讓他寄照片。而是直截了當地要求見麵。編輯先生也想快點見麵來完成他的專訪,但是他想,這件事還是應該按S/M的套路來進行才對。用通信的方式約好了見麵的方式約好了見麵幹什麼,他又在市中心匿名租了一所房子,作為見麵的地點。

然後,這個故事真正到了開始的時節:這位先生穿著黑色的皮衣、皮褲、皮坎肩,戴上皮手套和皮護腕,坐在空房子裏等人。穿上這些衣服,可以駕飛機飛上寒冷的高空,也可以到北極去探險。有件事我忘了說了,這故事發生在七月份的紐約。那裏又熱又悶,他租的房子又沒空調,但他不能不穿這些衣服,否則就沒有氣氛——所以隻好起痱子。這位先生是一個真正的紳士,所以今晚要做的事也不能讓他開心:他要把一位陌生的lady叫作一條worm——中文太難聽了,隻能寫英文。還要把她圖娜婚港來打她的屁股。他想,下回仟悔可有得說了。他覺得沒滋沒味,沒情沒緒,恨不能一頭撞死。這也是我此時的感覺——我剛剛看了自己寫出的程序,亂糟糟的像一鍋豆腐渣,轉起來七顛八倒,還常常死機。像這樣的源碼別說拿給別人看,自己留著都是種恥辱,趕緊刪了算了。但是朋友要看我操練的結果,有點破爛總比沒有要強……

且把故事放到一旁,談談醫神的這句話:此人之肉,彼人之毒。這是我所知道的最重要的至理名言。在美國,S/M就是很好的例子。有些人很喜歡,有些人很不喜歡。但對更大多數的人來說,它是無窮無盡的笑料。在美國我講這個故事,聽見的人都笑。在中國講這個故事,聽見的都不笑。還有人直愣愣地看著我說:你這個故事意義在哪裏?倒能把我逗笑了。《生活》的朋友說,他們有四萬讀者。我總不相信這四萬讀者全是傻得愣瞪著雙眼等待受教育的人、就算是陽,我也能想出一個來。所以接著講吧:那位編輯先生穿著—身皮農,坐在空房子裏。對麵有個穿衣鏡,他在裏麵打量著自己,覺得像個潛水員,隻是沒戴水鏡,也沒背氧氣瓶。說句老實話,潛水員在岸上也不是這樣的打扮。就在這時,有人按門鈴。出去開門時;他在身上罩了件風衣——這是必要的,萬一是有人走錯門了呢。門廓裏站著個很清純的姑娘,沒有化妝,身上穿著一件米黃色的風衣,她緊張得透不過氣來……故事先講到這裏,容我想想它的教育意義。

我年輕的時候,喜歡科學、藝術,甚至還有哲學。上大一時,讀著微積分,看著大三的實變函數論,晚上在宿舍裏和人討論理論物理,同時還寫小說。雖然哪樣也談不上精通,但我覺得研究這些問題很過癮。我覺得每種人類的事業都是我的事業,我要為每種事業而癲狂——這種想法不能說是正常的,但也不是前無古人。古希臘的人就是這麼想問題。假設《生活》讀者都是這樣的人;就可以省去我提供意義的苦難:在為科學或者藝術瘋狂之餘,翻開“晚生雜談”,聽聽我這不著調的布魯斯,也是滿不錯的——我知道作這種假設既不合道理,又不合國情。我的風衣口袋裏正揣著兩塊四四方方很堅硬的意義,等到故事講得差不多,就掏出來給你一下,打得你迷迷糊糊,覺得很過癮——我保證。我的故事裏,有一個穿風衣的姑娘站在門廓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