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的夢多了起來,說些語焉不祥的囈語。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我的夢多是因這體虛力弱所致。朱兄曾在一次守夜中,想與我夢話對談,不知是我的大腦電力不夠,還是因為接不上線,或者有些防備,沒能與其就有關話題深入下去,沒有找到日後說笑的談資。他愛來點惡作劇,可我是早有防範還是他沒有找到時機,不得而知。據小光的日記載,“病人夢話特多,全是工作上的事,如版麵稿件等”。想不到,我在病中還以一個模範工作者麵貌出現,特別是在朋友和家人麵前,有意思。
當然,更多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覺。
我記得最清的是,像孩提時一樣的夢,有大山,大海,有懸崖;夢見病房的天花板上,有好多好多不規則的圖形,還有老鼠躥;夢見有人在後麵追趕,動物凶猛,狼狽地逃跑等等,這些毫不相關的片段印象,讓我的大腦在高度的運轉中,有些透支。說給大家聽,都說,還挺文學的,真是病久了人也病傻了。夢,影響了睡眠。
大夫提醒得對,來人多了,與大家說話,聽大家說事,都影響著血壓、腦子休息。凱雄又有些嚴格了。隻是單位的同事,和小光的同事,來後就在外麵的接待室裏坐坐。
12月7日星期四
好口福
治療的效果還是明顯的。幾天來頭痛有所減輕,主要是腰穿的作用,看CT片子,病灶上的出血點也有些緩和,大夫說今天後就可不做腰穿了。
因為情況好轉,就請了醫院的護工。晚上,可以由護工全陪看護,但小光不放心,晚上,她還是要親自在場。
腦子好點,肚子也跟著沾光。食欲增加了,早上竟然恢複了常人的飯量,一大碗牛肉麵,還有香蕉,還有蜂蜜水。入院後清苦了多日,肚子和胃都跟著受罪,這幾天,也漸漸過上好日子。看我的食欲見長,幾位“後廚”也樂得服務,曾莉每隔一天就做點麵,或餛飩米粥什麼,應紅還燒了苦瓜排骨湯,好像她還研究了病人的食譜。朱暉中午來,說門口的生魚湯不錯,他去連湯帶瓶子地買過來,我喝了還真不錯。朱兄平時很少吃這些腥味的,他知道我的“魚情結”。我懷疑為了試吃,他可能忍受著,也要弄個第一手資料。難為他了。
品嚐這些湯湯水水的,除了口腹之福外,其實品味這份友情,這份真誠,實在是難得的了。有些東西在平常的時候,在不經意間,容易忽略的,而在這種危急之時,在這天災病災麵前,更見出情分的重要了。是的,我的危急症狀,我的瀕危和急救是他們或她們,施以援手的理由,但是,那份無私,對於我的真誠關愛,能以世俗之見解釋的嗎?
即使,就這些菜飯來說,也是讓人大開胃口的。我想,病床上的飯菜最讓人難忘。有詩說,江南好,風景舊曾諳。也可套用,飯菜好,病床格外香。
朱兄把單位的事打發後,又安排好了在我這裏的時間。哪天,他能來,哪天,他來幹點什麼,像電視報上的廣告節目安排一樣,定點定時。看到他一次次地從老遠跑來伺候、陪伴,我懂得,什麼叫哥們。
以至,一次新來的護士看他這麼勤便地往醫院裏跑,頗有疑惑:那個人是司機還是秘書?在她們眼裏,朱幾乎天天都在這,除了領導幹部身邊的人,還有這樣實在的護工嗎?
當然,看他那副施瓦辛格的派頭,又不像一個勤雜工。
12月9日星期四
再出血
也許這些天稍見好轉就大意了。上午九時左右,有些不對頭,上了廁所,卸了包袱,輕鬆許多,可是,麻煩來了。先是頭劇烈地疼痛,再就是血壓也高。不好的症兆。
後來,大夫聞信而來,根據症狀看,是第二次出血。大夫說,二次出血十分危險,一般生存的可能很小。這不是危言,這種命懸一線的病,稍有不慎就會一氣過去,腦血管病的狀態哪位大夫都像抱著定時炸彈,十分警惕。這下子可問題大了。孫大夫很著急,說,要早點做造影。
我覺得沒有什麼大了不得,隻是,在大夫和大家的提醒下,小心地吃著喝著,也拉著,可是,不知今天是怎麼搞的,用了點勁,撒不得當,也沒有太多地在意,就出現了這可怕的令人擔心的事。小光第一時間通知了幾位朋友,把凱雄找來,他很緊張,趕快給李輝還是應紅打電話,又與朱暉在電話裏商量,把我給罵了一頓,說這家夥不想活,也不看看我們費了多大的勁。
還有遠在東北長春的仁發、沈陽的建法,遠在杭州的育海,平時裏少不了電話問凱雄,這一次更讓他們著急了,特別是育海,他的南派力主保守的治療方法,如果因為這二次的出血,其罪莫大焉。
我當然理解兄弟們的好意,我當然不會找任何人的責任。可我自己又負得了什麼責任呢?是的,諸位為我所作的努力,不就是為了能平安過去,而我有什麼資格,隨便地掉以輕心?我負得了什麼責呢。大家讓我活著。在某種意義上,某種程度上,我自己的命也是大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