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敏在櫃台前等候了片刻,停屍房值班員,一個形容猥瑣的半老頭子,黑色的製服外套皺巴巴的,領口敞開著,才戀戀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書,慢吞吞的按照章程檢查了他的證件。
顯然,慕敏的突然造訪打攪了他的清閑時光。
當他發覺來者是國家警察高級警官,而且是元老的時候,他趕緊扣上領口,不倫不類的來了一個並腳跟的立正。
“首長……”
“辦正事吧。”慕敏意識到,雖然自己身穿製服,但是對方顯然對自己的警銜標誌熟視無睹。當然了,對一個在縣衙門裏混了大半輩子的仵作的“幫手”要求太多也不現實。
值班員在登記簿上記下了來訪者的名字。
“您要查看那一具屍體?”
“9月1日早晨送來的那個女仆學校的學生。”
值班員的表情呆滯了一下,這瞬間的變化沒有逃過慕敏的眼睛。
“有問題?”
“首長。有個小問題。”值班員有些緊張,盡管為“澳洲人”幹活已經有幾年了,但是他還是不太適應:大明縣衙的工作要簡單的多,遠沒有澳洲人那麼多複雜的條條框框,隻要哄好了上司,幹什麼都不要緊。在澳洲人的衙門裏,永遠彌漫著一種凶險緊張的氣氛。
“什麼事?”
“蘇首長有過指示,1633090107001號沒有得到她的許可任何人都不能察看……”值班員靈光一現,“請允許我打個電話請示一下。”
幾分鍾之後他放下了電話。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
“我這就給您帶路。請您老體諒……”
“客套話不要說了。”慕敏嚴肅的說道,“帶路吧。”
值班員從一大堆鑰匙裏挑出一串。然後在前麵帶路。
打開最後一道鐵門後麵是一條單調的走廊,值班員打開了電燈。照亮了走廊盡頭的看上去通向地獄一般黝黑的磚砌螺旋樓梯。螺旋樓梯旁是四根鐵柱和鐵網格板圍成的方形電梯井。一塊漆黑的鐵板用鐵鏈懸掛在空中――這是通往地下室的人力電梯――專門用來運送屍體。
慕敏隨著值班員走下微弱的電燈光照耀下的螺旋樓梯。樓梯很高。走到門廳前,值班員開了電燈,日光燈的白色冷光瞬間照亮了貼滿白色瓷磚的冰冷房間。
門廳裏有三扇緊閉著得包鐵大門,都掛著大鎖。門扉上用黑色油漆塗抹著阿拉伯數字的編號。
值班員點著了手裏的香煙,這倒不是為了遮掩屍體腐敗的味道――停屍間的溫度很低,屍體不會發出異味——而是為了遮擋刺鼻的防腐劑氣味。
“是1633090107001號,女仆學校的學生?”
“對。”
“在一號停屍房。”
值班員打開一道大門的掛鎖。拉開沉重的大門,寒氣撲麵而來。慕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值班員打開電燈開關,兩人走進了冰庫一樣的停屍房,天花板上慘白的日光燈讓這個房間看上去顯得更冷。鋪著白瓷磚的地麵向房間中央微微傾斜,房間中央是排水槽的蓋板。可以聽到冰塊融化的流水在排水溝中流淌的生意。為了控製濕度,牆壁兩邊的特製掛架上掛滿了可以更換的粗糙紙包,裝著充當除濕機的爐灰。另兩邊牆上有一個個木製大抽屜。包著鍍鋅鐵皮。屍體都放在那裏麵。值班員從牆上拿下一個活頁夾子,翻看著。
“這一個。”他把夾子夾在腋下,走向一個大抽屜,把它拉開。慕敏走了過去,揭開屍體上麵覆蓋的白布單子。
凍得硬邦邦的屍體看上去與事發當天她去查勘現場的時候大不一樣。看得出死者已經解剖過。慕敏向凍得冰涼的手掌嗬了嗬氣,把手伸進外套的內衣袋。取出一副一次性的棉手套,上麵塗有一層桐油,作為乳膠手套的簡易代用品
她戴上手套,拿起死者的胳膊,仔細的看著屍體的雙手和胳膊。許久之後她才吐出了一口氣。對值班員說道:
“可以了。”
慕敏回到地麵上好一會,才感覺籠罩自己全身的那股寒氣退了一點。正當她要離開法醫中心的時候。她看到一個蒼白高大的身影正在門廳裏等她。
“可以和你談談嗎?”
“當然。”慕敏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次會麵。
談話是在蘇菀的辦公室裏進行的。因為不是辦公,她點著了煤氣燈,又吩咐夜班秘書倒二杯茶來。隨後她關上了門,問道:
“是你負責這個案子?”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