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穀間時有陣雨。那日下著夕陽雨,兩人坐在一棵大樹下避雨歇息。
白止胤給兩人打著傘,陶落趴在他腿上合眸聽雨。
雨珠越下越大,林中起了薄霧。
四周的靈獸都不見了蹤影。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陶落覺得有些不耐煩了。
她道:“師尊,這雨何時才能停?”
白止胤笑道:“你不喜歡雨?”
陶落搖頭道:“我喜歡,但不是現在。”
現在,他們需要找那淩空子。
他倆已經在昆侖虛穀中待了七八日。此地方圓百裏,兩人翻遍了十幾座山穀,皆無淩空子的任何消息。
道醫長老給的熱泉丹效果逐漸減弱,白止胤的體溫也一日比一日低。
就像現在,雨一下,不僅擾了她找人的步伐,白止胤的體溫也漸漸涼下去。
忽聽白止胤在頭上笑道:“可為師無論何時都很喜歡。”
“為什麼?”陶落隨口問道。
“因為有你在身邊。”他纖長白皙的手指將她的碎發一根根挽在耳後,指腹欲去撫摸她的臉,卻硬是忍著沒敢觸上去,生怕凍著她。
陶落一怔?師尊,這是……說情話?
他今日是著了什麼道?竟然開竅說起情話來了?!
陶落很開心,方才的煩惱煙消雲散。
她執起他虛空遊離在自己臉龐如寒冰一般的手,將大手印上自己溫熱的小臉,用臉蛋蹭了幾下,然後放在懷裏焐著。
懷中那手頓了頓,最終沒有抽開。
*
那日之後,白止胤便很少醒來。
他又陷入十幾天前的模樣,渾身如結成冰塊般僵硬。
翌日的陶落是被他滿身的寒意凍醒的。
看著師尊緊緊闔著的睫毛、甚至銀白的發絲上都布滿了黑色的冰霜,她不斷掉著淚,卻一聲不吭。
她依舊每日喂他熱泉丹。白日將飛轎停在雲層中,用大氅和棉被將他牢牢圍緊,自己獨自下山去打聽淩空子的消息。
晚上回轎中便脫了衣服,打著寒顫鑽進他懷裏,焐著火岩靈石給他取暖。
偶爾半夜,他體溫升高了,還是能醒過來幾次的,陶落便會趁著這個時候和他說說白日找藥仙的進展。
九天看她每日如瘋魔般如此行事,突然主動開口道:
“宿主,按照係統給你的新人設設定,你和白止胤雖有相依的關係,但殉情線實際上……已經沒了。”
“是麼?”陶落怔了怔。
“是。也就是說,白止胤即使死了,你也不必被強迫殉情。”九天道:“所以,沒有必要這般糾結他的生死。”
陶落嘴裏喃喃著“是個好消息”,表情卻絲毫沒有任何歡喜。
她一如既往乘著鳳稚雞縱下空中,下山繼續尋著淩空子。
*
那日她一人行在山中時,背後如鬼一般落下一個白袍老頭。
那老頭全身灰白,看起來像個仙人的模樣。
老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眼陶落,喚道:“小子,過來。”
陶落一人獨行在山穀中,為了安全和方便,特地吞了顆擬男丹,給自己外形變成了個少年的模樣。
她摸了摸自己腰間的竊心玉,那玉並沒有發出任何光芒,說明這老頭應該無歹意。
於是她上前,對那老頭鞠躬道:“老仙人好。”
“嗯。”老頭點頭應了應。瞄著她道:“老仙我注意你一天了,你一個凡人,在這仙山之境亂跑什麼?”老頭道。
陶落心一緊,他竟然跟了自己一天?
陶落退後幾步,禮貌道:“回老仙人,我是來尋藥仙淩空子的,不知老仙人可聽說過他?”
“藥仙淩空子?”那老頭順著她的腳步不經意又逼近幾步,搖頭晃腦道:“淩空子?自然聽說過,老仙和他還是朋友嘞。”
“真的?!”陶落喜道。
老頭笑道:“自然。話說你找他做什麼?”
陶落道:“我是他升仙之前留在人間的兒子,半年前家母去世,留下遺言,讓我來昆侖虛境尋找生父。”
老頭愣了愣,隨即迅速笑道:“原來如此,老仙我確實從他那裏聽說過此事。他每日念及你母子,皆懷念涕淚。小子,既有緣,老仙帶你去找他?”
陶落歡喜道:“那便麻煩老仙人帶路了。”
老頭笑嘻嘻地上來欲牽她手,卻被陶落躲了。
陶落僵著臉笑道:“麻煩您在前麵帶路,弟子跟著您便是。”
老頭笑道:“行!行!”
話畢便轉身向前走去。
陶落趁此機會,轉身拔腿就跑。
那老頭一怔,回頭望著陶落遠去的背影,冷嗤一聲,臉上化出猙獰的真貌,原是一隻凶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