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空子的藥穀在昆侖虛境的西部邊緣,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山穀下。
陶落將轎子降落在藥穀門口一小片草地上,掃了眼四周的柴欄杆和茅草屋,心道怪不得自己和師尊找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沒找到這地兒,也沒什麼仙人聽過這地兒。
這也太破爛寒磣了點,這人能救她師尊嗎?
轎簾被扇柄撩開,淩空子提著袍擺踏出了轎,見到陶落一副驚訝的模樣,他扇子一展,笑道:“怎麼?我這藥穀讓你失望了?”
後者急忙堆起笑臉,拱手畢恭畢敬道:
“早聽聞藥仙醉心藥術,淡泊名利,視金帛為糞土,如今一見,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恬淡寡欲、高風亮節,實乃我輩弟子之楷模。如此之尊仙,醫術必定出神入化……”
“好了好了!”淩空子瞟了她一眼,心怪自己多問這一嘴。
他捏指放在唇間一吹口哨,忽地從草屋後麵衝出一個殘影,撞開柴木珊欄,一溜煙的功夫就跑到了他的麵前。
陶落定眼一看,是隻狗……不是,是個人?
那少年和她差不多的年齡,粗布衣裳,身上到處都是被刮破的布條紋。
皮膚黝黑,一雙強勁有力的手臂上都是肌肉。
看著是條小漢子。
少年跑得直喘氣,一雙眼大而清澈,就是有些不怎麼聰明。
少年咧著白皙的虎牙,笑道:“師尊,您回來了!”
淩空子瞟他一眼,笑道:“狗徒兒,方才做什麼呢?”
狗,狗徒兒?
少年道:“在後田,給師尊耕地種草藥呢。”
嗯!淩空子滿意地點點頭。
他指著轎中人道:“去,將那尊仙給為師背到客屋去。”
“是!”少年聽罷,立即掀開轎簾,探進去一個腦袋。見到那轎內之人,大聲驚歎道:“哇,師尊,他是誰?”
“別廢話,要你背就趕緊背。”淩空子道。
陶落急忙也趕在轎旁,不斷提醒道:“誒,背好點,別把我師尊磕了摔了。”
少年手腳麻利地白止胤背出轎子,步伐穩健,妥妥當當。
他對陶落道:“放心吧,我力氣大著呢!”
淩空子悠哉遊哉地走在前麵,少年背著白止胤,和陶落走在後麵。
陶落細細端詳了一眼師尊的臉,她欲伸手將他眉間的黑霜抹了,但手上的血汙還沒來得及清理,隻得放下了。
而後她轉向那少年,小聲問道:“誒,他為什麼喚你狗徒兒?”
少年道:“因為我姓苟啊。”
陶落恍然大悟,原來此苟非彼狗。
可方才那藥仙喚他的語氣明明就是“狗徒兒”。
陶落拍拍他肩,悄聲道:“小心你師尊占你便宜,他明明喚的就是那個‘狗’……”
前麵藥仙停下腳步,回頭眯著眼,衝著陶落皮笑肉不笑道:“小子,再多嘴,你師尊就不要救了。”
陶落一激靈,立即捂住了嘴,撥浪鼓似地晃著頭,表示不再多言!
淩空子嫌棄地打量了他一眼,對自家狗徒兒道:“將仙尊背到房中後,帶這小子到後穀十九澗洗一洗。這一身的血臭氣,不要熏了我藥穀。”
陶落:“……”
狗徒兒立即道:“是的,師尊。”
陶落將手中的千麵獸獸心提到淩空子麵前,道:“藥仙,據說這千麵獸的獸心乃上等補品,可驅寒暖胃,我想熬湯給我師尊喝。”
淩空子哦了一聲,笑道:“怪不得方才那般拚命宰獸呢。”
陶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她滿手黏膩的血泥,撓到頭發上就更……
“拿給狗徒兒去煮就好了,你快去洗澡,快去快去!”淩空子急急扇開她身上傳來的血氣。
誒!狗徒兒接過陶落手裏的獸心,迅速將身上的白止胤背進屋中放好,又疾步走出來。
他倒是絲毫不嫌棄,拉起陶落的胳膊就向茅屋後莊一片溪澗走去。
他邊走邊道:“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陶落道:“君無茗。”
狗徒兒笑道:“茗弟,你好,我叫苟良。”
……狗糧?
“我看著應該比你大些,你今後可叫我苟兄。”
“狗兄,你好。”陶落道。
狗兄頗為滿意有人喚他兄,於是將陶落引到一處山腳溪澗邊,站在土坡上搖著手,熱心道:“茗弟,這裏便是我們後穀的十九澗。你先洗著,我去給你師尊熬獸心湯哈。”
他走了幾步又頓了頓,轉身道:“好好洗,洗幹淨些哈,我師尊他有點潔癖,往常我稍有些邋遢都被會他趕出穀的。”
陶落望了眼他滿身的破布條和爛泥土,僵著嘴角笑了笑,點點頭,道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