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範盛滿是個私鹽販子之後,湯文伯就一直苦著臉。
張三和範盛滿騎著馬走在前麵,張三回頭看了眼湯文伯,問道:“老大,你幹嘛留他呢?”
“瘦不拉幾的,跑得倒是挺快,沒什麼用啊。”
範盛滿聽完笑了,大喊道:“師爺,你對我來說最大的用處是什麼?”
驢車上的湯文伯嚇了一跳,隨即大喊:“眼界、學識!”
範盛滿微笑著對張三說道:“不錯,眼界、學識。”
“咱們哥幾個都是泥腿子出身,我和麻督好點,我家以前是小地主,麻督家以前是大商人,但到我們這代都不行了。”
“咱們想出頭,就得走得更遠,闖更大的世界。那就得需要開闊的眼界,知道這個世界都在發生著什麼。需要有足夠的學識,知道什麼該幹什麼不該幹。”
“自己沒眼界和學識怎麼辦?”
範盛滿指了指身後的湯文伯,說道:“找個有的唄。”
張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自古文人多矯情,咱們就這麼把他綁來,他不誠心怎麼辦?”
範盛滿哈哈大笑,大聲說道:“這永寧縣瘟疫如此嚴重,外人眼裏都成鬼地方了。湯師爺若是在沙洲過得好,能被拉來這鬼地方嗎?”
範盛滿的聲音很大,坐在驢車上的湯文伯也聽得清清楚楚。
似乎是在內心作了許久的掙紮,湯文伯最終下定決心,跳下驢車朝範盛滿跑來。
一把抓住範盛滿的馬韁繩,湯文伯腆著臉說道:“恩人,老爺大恩人。”
範盛滿笑著問道:“什麼意思?”
湯文伯說道:“不殺之恩是為大恩,老爺救我一命,我也該救老爺一命。”
範盛滿見湯文伯不像說笑,頓時疑惑地問道:“哦,說來聽聽。”
湯文伯範盛滿牽著馬韁繩,一邊小聲說道:“老爺知道為什麼荊湖省沒有私鹽販子嗎?”
範盛滿說道:“因為程將軍手下的黃四郎和張麻子壟斷了鹽市。”
湯文伯說道:“對,也不對。”
“官鹽是這兩個人在賣的,但最大的私鹽商也是他們,私鹽不交稅,這樣才賺得多。”
“私鹽除了他們多多少少還有不少人在賣,之所以會銷聲匿跡,那是因為朝廷來人了。”
範盛滿心頭一顫,仿佛嗅到了陰謀的氣息。
湯文伯接著說道:“北方五色教叛變,朝廷除了要地方自籌軍隊和軍餉,自己也要投入大量的錢糧堵缺。”
“北方各省指望不上了,那就指望咱們南方各省。”
“鹽,那是大錢,朝廷豈能不管。”
“去年中旬欽差就來了,那些私鹽販子要麼被殺,要麼就此收手逃亡,有些幹脆暗中資助叛軍,或者自己就舉兵叛變了,就算黃四郎和張麻子現在也不敢賣私鹽。”
“去年年尾荊北流民暴動,這些欽差才算消停了。但是這個節骨眼上販賣私鹽,人家不會不管。”
範盛滿問道:“那黃四郎和張麻子沒被抓是為什麼?”
湯文伯說道:“您不都說了嘛,他們是程將軍的人,一省軍權在手,本來就不好搞,現在還得靠他帶兵抵禦流民,就更不好動了。”
範盛滿說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們是黃四郎的人,你信嗎?”
湯文伯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直呼不可能。
“不可能,朝廷的忍耐是有底限的,何況缺錢。沒宰了黃四郎和張麻子都是奇跡了,要知道他們兩個加起來,那比荊湖省所有私鹽販子掙的錢都多得多,沒上百萬兩白銀也有個七八十萬兩。”
“抄了他們的家,那都夠十萬大軍一年的軍餉了。”
“據我所知,這次欽差來荊湖省就是為了他們。這個節骨眼上他們還敢賣私鹽,簡直是自尋死路,程將軍來了也不敢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