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深夜,周家塢堡依舊屹立不倒。
隻是此時堡內人心低迷,就連值守的兵勇都是無精打采。
周秉琮的射殺降兵的行為極大地打擊了城裏的士氣,城中還有許多降兵家屬,懾於周家威嚴,隻敢暗自啜泣。
其他民兵對此深感同情,但也不敢得罪周家。
周家主樓裏燈火通明,周家和其他幾個大家族的人聚在一起飲酒商討對策。
周秉琮心中懊悔,說道:“早知這些人不能成事,當初就不該讓他們去夜襲,白白折損了五百青壯。”
偏房周遠舉杯說道:“大伯無需自責,夜襲之事不能成,是因為兵無誌氣,臨陣畏敵,不在大伯。”
“此等苟且之徒,我羞與他們為伍,若是讓他們回塢堡來,我必不能與之共存。”
江靖拱手說道:“正是此理,那日老師下令射殺叛徒,著實是大快人心。”
“老師此舉可以明誌,對外可讓賊人膽怯,對內可安人心,使士卒不敢有二心,可謂一舉兩得。”
周秉琮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臉色逐漸舒緩開來。
周燾說道:“父親無需擔憂,大哥乃是當今兵部郎中,隻待他斡旋兵馬來援,湘南必定無礙。”
“何況我周家塢堡曆經三朝不倒,豈是區區數百賊寇能攻破的,無需擔憂。”
周秉琮眯著眼睛細細思索,也覺得兒子說得很有道理。
不過是折損了五百弱兵,堡內還有一千多兵勇,囤積糧草也夠吃幾個月。
當年塢堡建於兩朝交替之際,多少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來了,區區流寇算不了什麼。
在場的眾人都很樂觀,氣氛也逐漸放鬆起來,眾人交杯換盞,從塢堡到地方流民作亂,再到各地此起彼伏的戰爭,又到朝廷皇帝治理天下。
一邊喝著酒,一邊點評著朝廷用兵怎麼不對,天子治國如何不當。若是自己登堂入室,應當怎樣肅清寰宇,讓天下安定,讓百姓感恩戴德,讓史書寫下累累的功績。
高談闊論,好不痛快。
說話間,一名下人趕來彙報:“老爺,外麵打起來了。”
周秉琮臉色微醺,問道:“什麼?誰敢打架?你以家法伺候責罰便是,無需來問。”
下人急忙回道:“不是堡內,是塢堡外,賊人被打了。”
周秉琮聞言一個激靈,酒意消弭大半,待回過神來便趕緊起身說道:“快隨我去門樓查看。”
其他人也都趕緊起身,邁著虛晃的步子跟在周秉琮身後。
此時周家莊外的義軍營地已經喊殺聲震天。
一支不知從哪來的隊伍直撲義軍營地殺去,而義軍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等到被人殺進大營才開始反擊。
黑布隆冬的夜晚讓人難以看清楚營地裏的情況,周秉琮趕忙問旁人怎麼回事。
周秉琮一開口,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熏得值守士兵暈乎。
“你睡覺呐?快說城外如何?是誰在攻打賊軍,有多少兵?”
士兵被罵得回過神,這才回道:“天太黑,看不清楚,就知道來人自東麵殺進的賊營。”
一群步履蹣跚、穿著儒雅長袍寬袖的文士,帶著一身酒氣也一並擠進了門樓。
不勝酒力者相互攙扶而來,一停下便靠在牆頭打呼,看得門樓上的士兵直蹙眉。
周秉琮無暇顧及,隻盯著遠處的義軍大營抓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