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

我與詩雪對坐。

彼此之間隔了一張長桌。

這是我向嬴熠求來的。

詩雪的手腕、腳腕上都加了鎖鏈,脖頸處還有一圈散發著黑色魔氣的環鏈。

她臉上掛著無所謂的笑,一手支在桌子上托著腮,另一隻手就放在桌子上,用指節在桌沿周圍有節奏地敲著。

她在表達對我的蔑視和抗拒——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不想聽。

我知道,這將是一場心理戰。

方才,嬴姚去醫館找哲桕後,我就跟嬴熠坦白了:是我放走了那些中低階的菱晶精靈們。

我以為嬴熠會責怪我。

畢竟當時,他沒有跟蒼崖真人他們扯皮“誰是真的諶雲翊”、而是選擇讓我坐上迎親的轎子帶回魔界,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我讓他們看到了我身上的高階菱晶之力,我可以救治楊麒。

但他沒有。

嬴熠隻說會在哲桕和楊虺之間做協調,讓我不必擔心。

明目張膽的偏愛,我喜歡。

其實,信任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積累的。

我見過許多父母——當孩子說了實話,他們隻會給孩子一頓臭罵,甚至是毒打。

他們根本不明白“坦誠”需要多大的勇氣。更何況,有時孩子並不是有意地犯錯。

很多隱瞞性的謊言都是源於不安全感。

而嬴熠這一次讓我有安全感,下一次,我做了什麼,也會如實地向他坦白。

嬴熠也很信任我。

我跟他說,讓我試試來“撬開”詩雪的嘴。

他沒有笑我“真是胡鬧”,也沒有勸我“休息去吧”。

他同意了。

上一次我不讚同蔡舒的做法、站荒明時,向他要負責權時,我沒有任何站得住腳的理由。

我隻問他“你願意相信我嗎”,我自己都覺得很蒼白、很滑稽可笑。

但嬴熠同意了。

這一次回到浮島,其實對自己有所失望的,不止是荒明一人。

還有我。

於是我現在坐在這裏。

“我知道你不怕死。”

我微笑,目光直視著詩雪。

她當我不存在。

“也不怕痛苦。”

那日三堂會審,我曾親眼目睹身著暗紅色製服的——那些被哲桕稱為“行刑的”魔族男子的鋒利刑具,而她當時一聲不吭。

詩雪依然沒有看我,隻有嘴角短暫地勾了勾。

“我猜是因為瑰馥精靈的屬性。”

雖然自言自語會讓我看起來有點傻,但她不回應,我必須得接著說。

“少量的瑰馥香相當於鎮靜劑,可以麻痹感官與智識。”

【第一步,放低姿態。】

——讓對方以為是自己掌握了主動權。

“所以嚴刑逼供,對你是無用的。”

詩雪終於抬眼看我。

隻是片刻,她又繼續“沉浸於”指節敲打的“遊戲”了。

我微笑。

第一道防線已破。

——她開始關注我了。

這意味著,她不再抗拒聽我說話。

“無論你使用多少瑰馥香,它對你來說,始終隻有‘少量’的效果。因為——你本就是瑰馥精靈。”

她停止了指節敲打的動作。

“但你現在,卻是魅魔的身。”

【第二步,陳述事實。】

——斷了對方裝傻充愣的念想。

“你試著把南嶺當成家鄉,學會了如何使用幻境——但不像別的魅魔,你仍舊需要借助香來輔助。”

她坐直了些,雙手從桌子上撤離,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我調整成關懷的語氣,繼續說:“你當魅魔,不如當瑰馥精靈當得更好吧。”

“你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