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浮島。
瑲泠低垂著眼，忐忑地跟著皋銀走進地下密室。
皋銀的一眾親信，此時亦是低垂著眼，站成一排拘謹地守在冰棺旁。
他們的臉上都有被鞭打過的傷痕——這是皋銀慣用的刑罰。
冰棺中存放著嬴斫的魔核。
哲桕也在。
他頗為鎮靜，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冷淡地看了瑲泠一眼，似乎在對她沒有向自己行禮表示不滿。
皋銀從冰棺中取出魔核，她將它放在自己的掌心中，觀賞了一番，然後輕輕一攥。
碎成塵屑了。
皋銀神色如常，語氣卻好似如夢初醒一般：“假的？那真的哪裏去了？”
皋銀的一眾親信魔族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瑲泠。
瑲泠聞聲跪下，她的聲音裏並未有絲毫慌張：“已經回到尊上體內了。”
“嗬。”
皋銀冷笑一聲，她俯身，居高臨下地抬起瑲泠的下巴，強迫瑲泠與她對視。
“真是忠心的臣下。”
“夫人謬讚了。”
皋銀鬆手，直起身子，不再看瑲泠，而是看向哲桕，像是求教般，說:“是忠心？還是別的什麼？”
哲桕先是坦蕩地回看瑲泠，又將目光遊移到了瑲泠的身上，沒有說話。
“不知夫人所言是什麼。”瑲泠冷淡地回答。
“你喜歡嬴斫？”
皋銀眯起眼睛，臉上露出了迷惘的神色，自說自話般道：
“不然何以對他忠心，而對我不忠？”
“夫人理應對尊上忠心！”
瑲泠的聲音裏有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尊上？你是說嬴斫嗎？他已經為魔界犧牲了。”
皋銀看看她的一眾親信，又看看瑲泠，語調陡然變高：
“所幸——魔尊之位，後繼有人啊！”
一道鞭迅速地抽過。
哲桕隻看到了殘影，以及瑲泠臉上新出現的一道血痕。
“嬴斫與神女的孩子，現在在哪？”
哲桕此時已經看明白了：
皋銀從一開始便有“去父留子”的計劃。
他忽然有些，同情嬴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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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時辰前）
在結界處，足足猶豫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最終，哲桕還是選擇先相信瑲泠。
他將左郢的軀體和裝有魔核的錦盒一並帶回了他的私人領地，成功喚醒了嬴斫。
然而，恢複了記憶的嬴斫，並沒有像哲桕預想的一樣，同他擊掌慶賀計劃的成功。
嬴斫的眼睛裏裝滿了痛苦、困惑和迷茫。
“第一個來找左郢的魔族女子，是皋銀？”
嬴斫的第一句問話，就直擊現狀的靶心。
哲桕的內心是崩潰的：
我原以為你們夫妻的感情很好。
後來我稍微想通了一點，真正深愛你的女子是不會把你推給其他的女子的，就是逢場作戲恐怕也會不情願。
哪有上趕著讓你施展“美男計”的？
再後來瑲泠對我講，皋銀本就是權力欲極重的人。
王後和太後，哪個身份更能讓她快樂，這是顯而易見的。
而且，這個孩子有一半的神族血脈，對外是一把好用的利器，對身處魔界的他自己而言，反而是掣肘。
魔族會因此對“這位魔尊”心懷芥蒂，更加倚重“垂簾聽政”的皋銀。
當這個“神魔之子”沒有利用價值後，皋銀也完全可以宣布是這孩子當年“害死”了嬴斫。
去父留子，魔界大權，從此盡歸皋銀。
一石三鳥。
但這個話怎麼跟嬴斫說呢？
未免也太傷人了。
思索了片刻，哲桕還是決定如實稟告：
“是。瑲泠發覺了夫人的異常才去找您的，她想盡快恢複您的記憶和魔尊的身份。”
“如果要除掉我，她在那時就可以動手了。我根本等不到瑲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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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種時刻，嬴斫依然對你心存幻想。
哲桕看著眼前冷漠的皋銀，心裏想的卻是，在幾個時辰之前，嬴斫痛苦的眼睛。
他走上前去，攔住了皋銀的鞭子，微笑道：
“夫人息怒。”
鞭子剛剛就要落下的位置，是已經血流如注、奄奄一息的魔族女子。
“瑲泠還有其他的用處。讓她死在這裏，未免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