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魚觀鬧得烏煙瘴氣,翻天地覆,南喬身處大漠的溪流邊,卻是一無所知,心裏唯獨惦記著師妹水湄,從那木棺中爬出來,便回到駱駝身旁。
旭日初升,陽光溫和地染亮大漠黃沙,鷹隼在天空中翱翔,南喬回眸去望,那片墓地再次從視線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詭異之事連續出現,南喬已不再驚詫,扯著駱駝的韁繩,便沿著溪流,往東南而去。
想起師妹水湄那雙彎月般地眸子,總是含著笑意,似乎有說不完的散言碎語,在南喬的耳邊聒噪著,有時候弄得南喬很是心煩意亂,便嗬斥水湄閉上嘴巴。而水湄卻柔情似水,也不氣惱,低著頭,雙手絞著衣襟,裝出可憐兮兮地模樣,令南喬憐愛不已,便將她攬在懷中,好言安撫幾聲,那水湄又笑嘻嘻地說個不停。
如今師妹不在身邊,沒了她的囉嗦,卻發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讓南喬心生寒意,便格外想念起水湄的柔聲細語。
盡管師尊對他們倆視為掌上明珠,但南喬小時候總是調皮搗蛋,鬧騰個不休,等到師尊拿起戒尺,要打南喬的小屁股時,水湄總是護在師兄的背後,隨著南喬轉著圈,讓聞天道長無從下手,氣得胡子翹翹的,卻也是無可奈何,最後都被水湄逗得哈哈大笑,懲戒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每當飯堂的漆門開啟,水湄總是頭一個跑去,先挑選些南喬愛吃的菜蔬,盛得滿滿當當,然後護在胸前,不讓別的弟子來搶,等南喬走了過來,才去給自己弄些簡單地飯食,陪著南喬吃得歡天喜地。
大家都以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將來必然會情投意合,雙宿雙飛,可師尊卻不許南喬妄動情念,說他們倆有緣無分,隻能是兄妹之情。
南喬並不知曉其中的緣故,以為師尊將來想讓他接過衣缽,住持雙魚觀,而南喬卻沒有那個野心,隻要能和師妹水湄長相廝守,什麼功名利祿皆為浮雲,雖未對師尊表明心跡,但在心底已然是暗暗下了決心。
南喬邊走邊回想著點滴往事,心裏愈加地思念著水湄,不知不覺腳步較快,駱駝卻不識主人心意,在身後依舊那般地慢吞吞地邁著緩步。
走了大約五百步,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口,南喬駐足觀望,一條順著河流的小路,愈加地狹窄起來,而且近似荒蕪,雜草叢生,似乎好久也無人走過,而另一條大路卻綠樹如茵,開闊而蜿蜒地延伸到前方,黃沙鋪路,兩邊白草芨芨,一條從河流中岔出的溪水隨之而去,景色宜人,南喬手搭涼棚,往遠處眺望了稍許,卻是綠綠蔥蔥,看不清深處的景致。
南喬心道,依照詩中所雲,往前再走五百步,便可尋到那座茅舍,扭頭再去看那條小路,像是到了盡頭,再也無路可走,便拽著駱駝,向正南而去。
走了半個時辰,南喬才發覺有些不對勁,就算駱駝步伐稍緩,也得走出幾千步了,卻始終沒有出現詩中描述的那個鄰水小院和桐樹,兩側依舊是胡楊聳立,而那條小溪也不知何時戛然而止,不再跟隨著道路流淌。
“臨水小院,那必然是在水邊而居,可沒了水流,便與詩意有悖,這讓我如何去找?”南喬瞅著駱駝,茫然地自言自語著。
兩峰駱駝目光平和地瞧著南喬,像是兩位長者那般地慈祥,並沒因他的判斷失誤而怪罪於他。南喬猛地想起詩中有句峰回路轉之語,便驚道:“哎呀,許是再往前走,便會峰回路轉了吧。”
南喬不免為自己的聰慧而沾沾自喜,便拉起駱駝,渾身充滿了神奇的力量,信心百倍地繼續前行。
走了大半日,還是荒無人煙,別說什麼臨水小院,連隻飛鳥都看不見,南喬又饑又渴,將駱駝拴在路邊的樹上,翻出胡餅,取出水囊,便是一頓猛嚼和狠灌。
吃飽喝足便有些困倦了,南喬實在打不起精神再往前走,便倚在樹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南喬被一陣嘈雜聲給驚醒了,就見大路前方走過來一群精壯漢子,身背木桶,皆是異域裝扮,紅布裹頭,身著各色袍裝,對南喬不理不睬地擦身而過,南喬追趕過去,想與他們打個招呼,再詢問一番,誰知那些漢子竟似聽不到南喬的話語之聲,甚至懶得搭理他,把南喬當成了空氣,連看都沒看南喬一眼。
南喬不免有些鬱悶,便伸手拍了拍那個黑麵膛漢子的肩頭,誰料想那手掌竟從漢子的身體間憑空劃過,那漢子如同鬼魅一般,隻是個影子而已,並無身體可尋。
嚇得南喬舉著手臂,僵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遠去,卻回不過神來,若非駱駝嘶鳴幾聲,還不知南喬何時才能醒悟過來。
強烈地好奇心驅使著南喬,暫且忘卻了師妹水湄,牽起駱駝便往前方趕去。
繞過幾處沙丘,眼前陡然豁然開朗起來,竟憑空現出一座城池,厚厚地城郭由黃沙累積而成,城門卻是個豁口而已,也無兵丁把守,身著奇裝異服者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熱鬧非凡。
南喬老遠便聽到城內人聲鼎沸,叫賣聲此起彼伏,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牆邊立有一塊巨石,刻著奇怪的文字。
南喬快步湊到近前,仔細驗看了一番,便笑了,這便是師父教過他的吐火羅語,意思是巴什夏爾,也便是樓蘭古國的商貿重鎮弩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