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楔子品茗雅室賞菊花圃(1 / 3)

人之高低貴賤,一言、一行、一事而決;人之懷仁慈愛,決絕無情,一念之間。

品茗雅室賞菊花圃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東坡居士一闕小詞,道盡人生。富貴從來虛幻,平淡才是人生。也隻有先生這樣經曆過大起大落的大才方能寫出這樣流傳千古的勸世之作,才使得後世那些或卓越或平庸的不得誌者有了一個聊以自慰且能夠繼續活著的借口。

大明宣德年間,民殷國富,百姓安居樂業,天下一片歌舞升平的繁華景象。

這是一個邊陲小城,算不上繁華也不算閉塞。一條小河從小城中流過,把一個本就不大的小城一分為二。河上架了幾座小橋,連接著東西兩岸楊柳披拂的順河街,微風吹過,碧波‘綠樹,野花,倒也令人心曠神怡。如一個久處深閨的小家碧玉,雖登不得大雅之堂,卻讓那些風塵仆仆的遠行人油然而生耳目一新塵念頓消的感覺。每逢集日,四裏八鄉的種田人和小商小販雲集而來,叫買叫賣。嘈雜已極又熱鬧無比。到了傍晚,人群逐漸散去,隻留下一地的垃圾和漸行漸遠的嘈雜聲飄蕩在空氣中。等到月上柳梢,這裏便又聚滿了納涼消食的居民。在那些偏僻的角落,也難免有幾對不守規矩的青年男女躲在柳陰裏卿卿我我,對著天上水中的月亮海誓山盟。偶爾有消食的老年人路過瞥見,便會搖頭歎息幾句‘傷風敗俗‘之類,然後快步走開。夜漸深,蛙鳴蟲聲時斷時續,小城漸漸睡去,等待新的一天開始。

在河西岸鱗次櫛比的商鋪中,有一家小小的茶樓。店麵不大,上下兩層,一樓是大堂,但每張桌子都用矮矮的圍欄隔開,喝茶聊天倒也清靜。正麵是一個說書唱曲的高台,時常有說書先生口沫橫飛或是唱曲的小姑娘咿咿呀呀。二樓是雅座,供那些有身份有地位不屑於和樓下那些粗人共處的有錢人來打發時間用。穿過一樓大堂,說書台後有一道小門。穿過小門,卻是一個小花園。秋菊冬梅夏海棠,幾個葡萄架覆蓋著一條青磚鋪就的彎曲的小徑,小徑盡頭卻是一叢疏落的青竹,將一間青磚綠瓦的小屋掩映其後。屋門前修了一個小小的蓮池,池中幾支紅蓮隨風搖曳,池水清澈,幾尾紅鯉在荷葉間穿梭,時隱時現。打開門,四壁磊落,隻在正麵掛了一幅草書,‘清風明月夜,傷花垂淚時’。一旁掛了一條九節鞭,一塵不染,顯是主人經常擦拭。小屋正中放了一張矮桌,四個蒲團,桌上一壺清茶四個茶杯,一位老人正在桌邊盤膝而坐,閉目養神。這位老者正是茶樓的主人。老人平常深居簡出,隻是偶爾有幾個好友前來喝茶聊天,談古論今,日子過得平平淡淡,倒也寫意得很。

話說這天正是集日,茶樓前熙熙攘攘,人聲鼎沸,越顯得茶樓中清靜難得。隻是老人一反常態,從一大早就坐在大堂正中的一張茶桌後麵閉目養神,一動不動,似乎是等待著什麼。夥計知道老人性情古怪,也不敢多問,隻是沏了一壺清茶悄悄放在老者麵前桌上,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正午時分,門前來了一對唱曲的母女。母親四十多歲,幹淨利落。雖然滿麵風塵,依然頗具風韻。女兒十二三歲,滿臉嬌憨之氣,俏麗可人。二人進得店門,徑直到老者麵前坐下,女兒輕輕捧起茶壺,每人倒了一杯茶,三人也不說話,隻是不時啜飲一口清茶。奇怪的是老人始終不肯睜開眼睛,中年女人卻一直盯著老者的臉龐,臉色陰晴不定,時而嬌羞,時而落淚。倒是小姑娘百無聊賴,睜了一雙大眼四下張望。直到日影西斜,母親突然站起,掩麵而泣,哽噎道:“十三年未見,難道你就沒有一句話要對我說嗎?”隻見老者身體微顫,卻依舊閉口無言。

過了半晌,母親擦擦眼睛,輕輕說道:“七年恩愛,一朝而滅。十幾年了,我無日不思無日不想,卻始終想不通當初你為什麼拋下我們母女。當年你身懷絕技,自負無敵。就算碰到什麼難題,以我二人合手之力,難道也不能解決嗎?這麼多年了,我母女二人相依為命,流落江湖以賣唱為生,如果不是有一身武功,且有幫會中人暗中扶持,恐怕早已埋骨荒野了。我們母女這樣千辛萬苦,隻不過是想找到你問個究竟,你既然不想說我也不勉強,隻不過這幾年我教了女兒幾首曲子,就唱給你聽聽吧。”說完輕輕一拉女兒,走上台去。慢慢解下背後的包袱打開,卻是一尾七弦琴。隻見她手指輕彈,琴音如水銀瀉地,彌漫而來。琴聲甫起,老者已經渾身戰抖。

隻聽那女兒開口唱道:“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圓意。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裏。兩朵隔牆花,早晚成連理……”曲未終,老者已淚流滿麵,隻見他突然長身而起,高聲說道:“我吳鋒當年辜負你一片深情,雖有苦衷,但終究是我對不住你,今日天可憐見,讓你們母女找來。倚雲,既然你能不避生死,我又何惜此身。你們跟我來吧。”說完帶頭向後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