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細細的雨絲夾著零星的雪花飄飄灑灑,城中的青石板路麵一片濕滑。朦朧的雨幕之中,不時有打著各色雨傘的行人匆匆而過,也有一些心中風月正濃的青年男女在微雨中漫步踏歌。
然而這一切靜謐而悠然的景象突然間被一陣急驟的馬蹄之聲打破。隻見一行十幾人的馬隊,在一位一身白衣,身披輕裘的青年男子帶領之下穿過城門,疾馳而來,濺起大片的泥水,路上行人紛紛側目避讓。隻見當先這位男子身背烏鞘長劍,麵色沉鬱如鐵,斜插入鬢的兩道長眉微微蹙起,顯得心事重重,縱馬直奔揚州漕幫總壇而去。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漕幫幫主柳如風。
原來柳如風聽說幫中有變,告別小月仙之後,經過一番星夜兼程,終於趕回揚州。
而此時的青紅幫揚州分舵之中,多日辛苦之後終於大功告成的佟子魚、郭天霸、解慶等三人正相對而坐,飲酒慶賀。
柳如風一進揚州,早有幫中門徒將此消息報告給了佟子魚等人知道。三人一聽,相視會心一笑,隨即回頭吩咐一聲,眾門徒各自準備,隻等柳如風上門問罪。
卻說柳如風來到漕幫總舵門口翻身下馬,把韁繩向前來迎接的幫徒一扔,一言不發地往裏便走。早有幫徒將幫主回家的消息送到各處,風、虎、雲、龍四堂香主‘風王’風萬裏、‘虎王’童虎、‘雲王’雲錦、‘龍王’龍非已經齊集總舵多時,這時便一起迎了出來。
柳如風看到這四位愛將並未說話,隻是微微點點頭,嘴裏‘哼’了一聲,便當先大步流星地走進大門。四香主麵麵相覷,知道幫主此時心情不好,也不敢出聲,隻是默默地跟隨在柳如風身後,魚貫而入。
漕幫總舵大堂之上,柳如風在那把象征了漕幫最高地位的虎皮交椅上居中而坐,背後是一個巨大的黑底白字的‘漕’字。四位香主分別在左右兩邊垂首站立,不時偷眼看一下一言不發的幫主,各自心中惴惴不安。
柳如風看著冷冷清清的大堂,銳利的眼神在四人身上掃來掃去,眼底一股冰冷的怒意越來越濃。沉默了半天,柳如風這才突然開口問道:“風老大,如今咱們幫中首領,就隻有你們幾個了嗎?怎的本幫主回家,這大堂之上如此冷清?”
柳如風的聲音在一片靜默之中顯得有些突兀,站在下麵的四人正在暗自心驚之時,聞聲不禁嚇了一跳,各自抬頭看著柳如風,四張臉上一片茫然,呐呐無言。
柳如風更加生氣,冷冷地把話重複一遍,又道:“你們四人也算得上是本幫棟梁,難道碰到這一點點的挫折,就他媽變傻了不成!?本幫主問話,你們都聽不到嗎!?”
這四人與柳如風相處日久,自然知道自己這位幫主雖然出身草莽,但卻是自小飽讀詩書,平時閑來無事之時也喜歡吟詩作畫,可謂文采風流,日常待人接物之時更是談吐風雅,一身的書卷之氣。今日一聽他居然爆出粗口,自知他必是憤怒已極,心中更是驚慌。最後還是風堂香主風萬裏強打精神,上前答話:“幫主,現如今咱們漕幫之中,還能夠前來聆聽幫主您教誨的,也就隻剩下咱們兄弟四人了。”
柳如風強壓怒火,沉聲說道:“本幫主知道你四人忠心耿耿,你們不必驚慌。幫中到底發生了何事,你且一一道來。”
風萬裏回頭看看相貌清秀的老三雲錦道:“雲老三,你一向口齒伶俐,還是你來給幫主說吧!”
雲錦點點頭,上前拱手說道:“幫主,自從您當日大發神威,接連收服青竹幫和鹽幫以來,雖然也曾經過數度整合,但這兩幫原有人馬大致還在。幫主坐鎮揚州總舵之時,這些人懾於幫主之威,尚且還能安分守己。但自從幫主蒙大總管呂安呂公公賞識,進入東廠之後,長時間不在揚州,這些人已經在暗地裏相互勾結,蠢蠢欲動。加上幫主以雷霆之勢收服了運河兩岸的眾多江湖勢力,雖然漕幫勢力大增,但無形之中也增加了許多不安的隱患。隻是幫主此後終日在呂公公手下周旋,對這些事一時未曾察覺而已。而且那時屬下等也曾數次提醒,幫主卻是一直未曾在意。”
雲錦說道這裏,稍稍停頓,偷眼看著柳如風的神色。
卻見柳如風臉上一片漠然,毫無表情,隻是揮手示意自己繼續說下去。
雲錦暗中咬了咬牙,繼續說道:“自從幫主遵從呂公公之命加入青紅幫之後,咱們漕幫之內突然之間流言四起,說是幫主已經放棄本幫,另攀高枝,從此不理漕幫之事了。更有甚者,傳言說幫主已將幫中大權盡數托付給了風萬裏風大哥,幫主您雖然還是名義上的漕幫幫主,但實際上已是有名無實。隻等時機成熟,便會公開宣布任命風大哥為下一任幫主。幫主您想,以您的英明神武尚且不能使得青竹、鹽幫那些人真正歸心,更何況是我們兄弟四人?因此這流言一出,幫中已是人心惶惶,一片山雨欲來之勢。而就在這動亂之時,偏偏青紅幫那位專事擴充勢力的白旗老四郭天霸也正巧來到揚州,大舉招降。而這對於那些早已對幫主您心存異誌的人來說,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於是郭天霸一呼百應,屬下等還未來得及應對,那些原鹽幫、青竹幫幫徒就好像商量好了一樣,一夜之間,已經改弦易幟,變成了青紅幫的人了。屬下等有心前去找郭天霸理論,卻是力有未逮;有心到荊州去給幫主送信,卻又進不得青紅幫總舵。最後還是風大哥花錢托人走通了官府,這才通過東廠勢力從外圍將消息送到幫主手中。如今漕幫變成這般模樣,雖是情勢所逼,但終究是屬下等無能,未能替幫主分憂。屬下等自知有罪,隻等幫主回來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