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掀開被子的刹那,通體熱汗淋漓——在戒體的警示下,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彈離床邊!於是,那蛇一樣柔軟的玉臂撲了空,沒有纏住自己等待許久的目標。
是她,摩踥。也隻能是摩踥。
玄奘迅速點燃蠟燭,並打開了房門。可是,摩踥毫不害臊,就那樣毫無遮蓋地光著身子躺在玄奘的床上,大膽地望著他,並且輕輕晃動自己的身體,直截了當地誘惑著他,勾引著他……
摩踥對自己的身體很自信。因了長年累月的舞蹈鍛煉,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幾乎都是最完美的,把女性肉體的美展示得淋漓盡致,充滿了不可抗拒的魅力。連她自己都很迷戀自己的身體,從來不舍得與他人分享。而今,為了不可抑製的愛戀,她要將灼熱的身體呈獻給他。她明明知道這樣會毀掉他的戒行,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罪過,甚至她能想象到自己必將因此而墮入地獄,經受漫長的熬煎。但是,無論怎樣的恐懼,都無法阻擋她的欲望;為了與他片刻的歡娛,她情願將來上刀山、下油鍋,永世不得翻身……
摩踥在床上撫弄著自己的身體,情不自禁地發出一種說不清是痛苦還是幸福的呻吟。可是,無論她怎樣擺弄自己赤裸裸的肉體,無論她怎樣呻吟呼喚,玄奘背著身直立在門外,對她不理不睬,更不看不聞。
或許是在寒夜裏一絲不掛得久了,欲火漸漸退卻了,摩踥凍得嘴唇有些發麻。她哆哆嗦嗦地說:“法、法師,我,我……我並不是要永、永遠纏著您。我、我不妨礙您到西天去。我、我隻要今夜能和您在、在一起,就心滿意足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覺……明日,明日一早,你盡可以走你的路。”
玄奘像是入了定,一聲不吭。摩踥無奈,實在凍得夠戧,隻好自己蓋上了被子。玄奘自然也聽到了動靜,意欲轉身離去。摩踥趕緊叫道:“法師,法師,難道您連看我一眼都不肯嗎?”
她的聲音裏明顯帶著哭腔。玄奘咳嗽了一聲,沉著嗓音,冷冷說道:“你穿好衣服,貧僧可以和你談一談。”
摩踥無可奈何,一邊穿衣一邊無聲地抽泣。好不容易,她才穿好了所有的衣服。直到她連最外麵的大衣也穿上,玄奘才轉回身來。
“你,你,你好狠心……”摩踥終於憋不住,嚶嚶痛哭起來。
玄奘並不勸慰她,任她傷心落淚,痛哭流涕。不知過了多久,摩踥總算止住了哭聲,但渾身仍在不停地抽搐。
這時,玄奘在距離她足有五尺遠的地方跏趺而坐,開始低聲念誦《大悲咒》。
在玄奘不疾不徐的念誦聲中,摩踥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經咒有一種獨特的魅力,隻要你置身其中靜靜傾聽,就會被一種神秘而神聖的氛圍所籠罩,從而感到平和與安詳。
玄奘見她終於安靜了下來,便不再吟誦咒語,而是開始念誦《法句譬喻經》:
昔佛在舍衛國,祇洹說法。時有年少比丘入城分衛,見一年少女人端正無比,心存色欲迷結不解,遂便成病,食飲不下,顏色憔悴,委臥不起……於是世尊即說偈言:
見色心迷惑,不惟觀無常;愚以為美善,安知其非真?
以淫樂自裹,譬如蠶作繭;智者能斷棄,不眄除眾苦。
心念放逸者,見淫以為淨;恩愛意盛增,從是造牢獄。
覺意滅淫者,常念欲不淨;從是出邪獄,能斷老死患。
玄奘專注誦經的聲音有一種磁力,引人入勝。摩踥像是在炎炎夏日裏沐浴著徐徐清風,如同焦渴難耐之時暢飲甘露,她感到無限清涼。玄奘所念誦的這一段經文,說的是一個青年僧人愛上了一個美貌少女,並相思成疾。為了拯救他,慈父一樣的釋迦牟尼佛特地為他開示,使得他脫離情天欲海,豁然痊愈。
摩踥冰雪聰明,知道佛經之中嗬責魔女、貶斥女色的經文很多,而玄奘之所以選擇這樣一段斷除男欲的經文,是愛惜她的顏麵。也許是因為佛偈是玄奘所誦,她聽得很認真,並漸漸領會其中的道理,流下了懺悔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