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女相視赧然,又自一笑,這叫做會心不遠,女孩兒家也都是“姑娘所見略同”也。
一時,兩道人影一閃而入。兩女各懷心事,分別迎上,無形中分做兩起。
霍春風認為時機稍縱即逝,不如先行逸出,等下再來開口討鏢,則進退自如,自握主動,免得被困洞中,先失地利之宜,束手縛腳,因為他看出這座古洞深處山腰,至少有數裏長,還不知有幾許曲折或利害埋伏。
李文奇卻說不可!對手非比等閑,耳目靈敏,一行四人要想安然出洞,非被對方驚覺不可。如老怪因此借口而反顏相向,卻不好圓場。不如靜以觀變,好得老怪諾言已賤其半,二女無恙,已是大幸事。因此他主張故示鎮靜,信賴對方,越從容越好,等對方自動開口,便麵子十足,皆大歡喜了。
這是江湖經驗之談,言必信,所以李文奇一表示,席素雯首先讚成,這倒不是她附和其詞,而深明利害,若為了一行安全而先不告而別,反會誤事。索性故作大方,那老怪無詞可藉,先把道理蔓住他,即使萬一這類邪魔歪道不講什麼信義,自己先占住了理,要動手也堂皇正大。彼此都是一點就透的人,心照不宣,便都毫不動聲色的席地環坐,低聲閑談,裝出好整以暇的樣子。
那黑龍姑席素雯本是滿懷心腹事,好像有千言萬語,此時卻是怔怔的不知從何說起,隻呆著一雙妙目注視李文奇,好像不認得他似的。
還幸得霍春風攙言道:“請問二位姑娘為何知道小可失鏢之事?又為此同入魔窟,現仍陷險地,吉凶難料,雲天高誼,沒齒難忘!”
這一句話打破了僵局,一時沉默的空氣消失了,盤坐在側妙相莊靜的顏姑娘一絲微笑和一抹紅暈掠過朱靨:“霍師兄見外了,還是說笑話,同道有事,何分彼此,不過我倆忒性急些,未先充份準備好,致墜奸計,此次全為席姐姐主動,我不過做陪客而已……”
李文奇早已向席姑娘致謝,並溫詞撫慰,因為他知道,太傷了她的自尊心了,如她是一個剛烈而又不識大體的姑娘,可能自殺殉情,那必引起武林一場天大風波不可!撫心自問,自己對她未免太偏激了些,未必英雄皆好色,由來紅粉最憐才,他歉意的眼光,歉意的言詞,殷殷詢問地受屈經過,可把席姑娘痛定思病的幽怨萬斛勾動了,隻見她淚珠盈睫,眼皮浸紅,兩行珍珠留不住,徜徊在嫩腮,竟掩麵啜泣起來。
文奇知道她滿懷悲憤,非此一泄,反而抑積於心,有意揭她痛疤,果然奏效。隻見她香肩聳動,悲不自勝,弄得顏姑娘也受了感染,秋水波澄的雙止更濕潤了,竭力忍著要奉陪的眼淚,隻有女人最能了解女人,同情女人,不住的軟語相勸,並取出羅巾,為她拭淚。
霍春風向文奇瞅了一眼,意下似怪他不該在這個時候詢問伊人經過,造成尷尬場麵。
就在李文奇微微一笑後,席姑娘也漸止啼痕,一腔的恨、怒、羞,都隨淚而去,芳心的鬱結打開了,反而感到舒暢,柳眉一聳,又現出俠女英風,注視著他冷笑一聲:“你是否還相信謠言?輕聽閑話?”
好厲害!秀語如霜刃,倒把我們倜儻權奇的飄零書劍李文奇唬了一跳,但旋即正容道:“往者巳矣!不必提起,從亂人意,俺相信你!”
她怒道:“你對以往的事還有疑心?”
他慌道:“休得誤會。俺是承認以往是俺不對,犯了錯誤,怕你找俺算賬,想賴掉一些而已,並無他意。”說著,抓耳撓腮,甚是滑稽。
不但霍春風和顏姑娘笑了,連她也抿嘴道:“還虧得你是成名的名門小俠哩,活像個小孩子!”
他呀了一聲道:“當然。有赤子之心,才能快樂。”又正襟危坐,裝作老氣橫秋的樣子道:“老夫耄矣,無能為也!尚祈不咎既往,恭聆姑娘清誨。”
在大家一笑之下,一切釋然,當然更談不到芥蒂,真個是自己一家人了,便由席姑娘略談情況。
原來,自從那夜在紹興城郊分手後,她飛馳不過十餘裏,便遭遇王屋四鬼等黑道煞星的狐群狗黨堵截圍攻,形勢之險,生死一發,非筆墨所能形容,如非她師姐毒龍姑畢元真及時趕到援手,群賊懼怕她手上的“血龍珠”的話,決不會自動退走,便是十個黑龍姑,何止香消玉殞,簡直非先受盡侮辱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