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你物換星移再是幾度秋,他閑雲潭影還是日悠悠。如今,朱俶的萬貫家財,皆成往日雲煙,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宛卿被他們抓走了。朱俶絞盡腦汁,將自己最後的一點資財用盡,才終於將她救了出來。當她摸索著從那虎頭牢門中走出來的時候,是傷痕累累,血色全無,原本一個出淤泥而不染,亭亭而立的菡萏,被折磨得殘敗不堪,慘不忍睹。
朱俶趕緊扶了上去,宛卿便是無力地就躺在了他的懷中。朱俶看著她這副樣子,心疼不已,到了自己的住所,趕緊請了大夫,不吃不喝,給她買藥煎藥,直到她醒來,朱俶問,“宛卿,你覺得怎麼樣了?”
宛卿不說話,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還沒完全恢複的原因,原本有神的眼睛也是沒了顏色。朱俶再問,“宛卿,是不是身上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宛卿還是不說話,“你是不是餓了?”朱俶躊躇了一下,道,“我這就去給你買吃的”,他們住的地方是朱俶拾置的一個別人不要的處所,斯時,他滿懷心事的推開門,木門竟是一下就脫落了,順著了往前傾去,朱俶回神來趕緊抱住。回頭去看看宛卿,她還是那樣坐著,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幸好!朱俶鬆下一口氣,又將門支回去,然,它這樣下次還是會脫落的,但朱俶現下也沒辦法,畢竟這樣的生活他也是第一次過,他也是手足無措,煩悶懊惱的,隻能以後開門關門的時候注意點了。至了街上,剛才拉壞門的心事重新湧上心頭,那就是沒有錢。
賣藥的時候,他一狠心,將自己僅剩下的全部的錢都掏了出來,買了最好的藥,自己也是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當時隻盼著宛卿醒過來,並沒覺得如此愁苦種種,現在她醒過來了,原本安逸無憂無慮的心一下就像遭了蹂躪一般。舉目四顧,那裏能弄到一點吃的呢?
一籠包子剛剛開籠,熱氣騰騰,白白胖胖,朱俶不自覺的盯著,包子也值不了許多錢,拿一個走老板不會有太大損失的,他心裏對自己講著,慢慢地靠近,街上這麼多人,自己速度快點應該不會被發現的,腳步已經很近了。他左右踱著,想挑選一個角度,但其實,還是不敢的原因,的確,這樣的事他怎麼幹得出來呢。“咕咕”肚子聞著了香味兒似的恰時的響了起來,朱俶蹙起眉頭,宛卿在家裏肯定也是肚子叫了,她一個病人,怎麼能讓她挨餓呢?
一刹那,朱俶後腳一蹬,從包子旁衝了過去,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一隻綿軟炙熱的大包子已是在了他手中,但他像是失去了感覺似的,緊緊地攥在手裏,拚命地往前跑著。一直跑了好遠,他才發現,後麵並沒有人追來,氣喘籲籲地,寡弱身軀頹了下來,原本幹淨整潔的秀發雲髻,幾天沒有整理,加上如此一番折騰更是蓬亂。旁人看來,此人該是多麼的可憐,但此時,他是無比的高興,剛剛歇息了一會兒,他便抬腳趕緊向那家裏趕去。
“宛卿,我買了包子”如果說是偷的,估計又會被宛卿看低幾寸。不過,回來的路上,他已經決定了,以後會找一個工作,無論多苦多累,他都會幹下去,好好掙錢,陪著宛卿。那像是上天善意的一個包子,給了他無窮動力。
朱俶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滿心期待的往裏一看,床上卻是了空無一人,他心裏立時被驚得空空的,原本攥得緊緊地手也鬆了,白嫩的包子掉在地上,就是那麼躺著,沒有滾動。“宛卿”,他再次確認地走近了去,卻見得了床上一張紙,是宛卿留的,雖然她是眇的,但她會寫字朱俶是向來知道的。
他趕緊俯身去拿起來看,“我配不上你,忘了我吧”,隻有十個字,朱俶卻是讀了好久,怎麼會呢?他想著,宛卿一向冷傲的,並且是一向看不上他的,怎麼會這麼說呢?“何接美人之靄靄兮,乃使我日暮而蹉跎”,這是曾經朱俶因了宛卿而吟過的一句詩,究竟要蹉跎多久,才能修得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朱俶黯然臉色,頹頹地坐在了床上。
江湖上議論紛紛,對於龍靈山大戰,齒翕濡沫間已有了好幾個版本,雖然隔得遠,不知那最後的對話裏,是怎樣的一個了結,但看到那樣精彩的對決,對於人們腦裏的想象,嘴裏的談資,已是足夠去熱火朝天。而熱火朝天之中,故事的主人公正在一個梨木矮幾旁,與了他的知己好友,澹然相對。矮幾上亦不寂寞,炭火正活,上有清水沸騰。姚老頭執起砂銚放於一旁的支腹之上靜沸,然後三指撚了一點茶葉,放進當前的兩個杯子中,歐陽如是道,“姚兄也是用心,竟是自帶了杯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