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以袖揩嘴,一麵緩慢立起,一麵嘿嘿笑道:“多謝師父手下留情~”
淤青烏紫,橫七豎八布於麵頰,一張臉已看不出原來的俊秀。
唯獨嘻笑的神情似曾相識,瞧著還是那麼……欠揍。
不過到底沒有揍他,何元寶還劍回鞘,哼笑一聲:“你倒機敏。”
李長安仍是笑著:“師父深藏不露、一鳴驚人,真令徒兒大開眼界、五體投地、深為拜服!”
口中這樣誇著,李長安心中卻想——
方才師父那一招還是留了情,否則自己便不是躺在地上,而是筋骨俱碎,變成一攤爛泥了。
何元寶不置可否,接著道:“你十歲習武,不過五年便入劍氣之境,天賦不可謂不高,但卻違背師命,理應處罰!”
一聽要被罰,李長安一個頭兩個大,正打算逾牆逃走,便聽何元寶道:“罷了。”
居然沒被竹筍炒肉?
李長安瞪圓了眼睛。
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頭,何元寶淡淡地道:“跟我來。”
未及李長安反應,他揮袖轉身,隱入回廊。
今日的何元寶極為反常,平日虛浮散漫的腳步格外有力,沉沉足音觸地,響徹整條長廊。
李長安在原地思索片刻,靈光乍現——
莫非是被自己的卓絕天賦所震撼,再加上這麼多年的精心侍奉,所以師父深受感動,情不自禁、迫不及待地要將自己的豐厚家產拱手相送了?
思及此種可能,就像是被天上的餡餅砸中,欣喜若狂的勁頭猛衝上來,驅使著他勇往直前,頃刻來到何元寶跟前。
藏書閣,密室。
“在此看了許多年的書,我竟不知還有間密室!師父你瞞得可是夠嚴哪~”
甫一進門,李長安便如是調侃道。
何元寶卻不曾解釋,隻厲聲喝斥道:“住口,噤聲!”
聲線悅耳,卻不複昔日輕聲細語,反如風刀霜劍般凜冽。
李長安下意識閉了嘴。
但見何元寶點燃幾盞燈火,隨即命令道:“長安,過來跪下。”
李長安依言照做。
跪下之後,他打量四周環境,發現這是一間不甚寬敞卻頗為精致的雅室。
說是雅室,內部卻十分空曠,唯獨正中擺放著一方香案。
香案陳舊,看著有些年頭了,除了燭火,似乎還擺放著什麼東西。
那是——
牌位?!
疑惑和震驚輪番在李長安心中上演,隻注目自家師父不語。
即使麵對弟子的不解,何元寶也並不急於解釋。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塊巾帕,將牌位和香案的灰塵抹淨。
直到做完這一切,他才終於抬頭,對李長安道:“這是你的父親。”
又是一道驚雷,李長安呆若木雞,不可置信地看向牌位。
那裏有一行漆金小字——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神位。
雖未具名,李長安卻瞬間豁然開朗。
單看廟號,或許還會對此人的身份有所猜疑,可若加上其後的諡號,此人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大唐昭宗李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