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人是花了一百兩銀子。不過,那位姑娘可不是心甘情願馬巡撫眉毛一揚,道:”那是恃強霸占民女了?“
“大人!………”尹知府突然跪了下去,道:“這是幕賓無知,事前卑職未明內情,事後知曉,米已成飯,卑職失察,請大人降罪。”
四品黃堂,娶房侍妾,又花了銀子,實在不算是什麼大事,在那個時代裏,不要說官宦人家啦,就是有錢的鄉紳、員外,討個三妻四妾的,也是司空見慣的事,馬巡撫亦好此道,家裏就有兩個侍妾,隻不過,今夜的原告不對,弄得馬巡撫也僵在那裏了。
但他究竟是宦海在大員,曆練豐富,略一沉思,已有計較,道:“查事不明,是該降罪,江先生,你看,該辦尹知府什麼罪名?”
江千裏微微一笑,道:“大人言重了,尹知府雖然不是個青天府台,也不是個貪贓枉法的壞官,我看應該罰他俸銀半年,至於那位姑娘麼……”
尹知府接道:“我立刻把她遣送回家……”
“那倒不用了,江某已查清楚了,那丫頭初時雖不情願,但你尹大人惜花有術,那丫頭好像已甘心為妾了,唉!田舍村夫,如何能比得上大人的瀟灑文雅,現在若送她回去,她卻過不慣那種村婦生活了。”
“說的也是,江先生處置的好,情理兼顧,網開一麵,文中好生佩服。尹、知府,你可願認罰。”
“卑職先墊出半年罰俸,這筆錢……”
馬巡撫接道。“江先生早已安排了去處吧?”
“就送給那丫頭過去的青梅舊友,讓他討房媳婦吧!此事傳揚民間,不但可替府台大人樹立官風,也算是一樁美談。”
“好,好,此案已結,尹知府請起來吧!”
“是是是,多謝大人。”
馬巡撫道:“尹知府,江先生的罪名是………”
“誤傷公差,而且那公差傷勢已好,原告已無意再告,卑職即刻下令開釋。”
誤傷了什麼公差?尹知府沒有說,江千裏也不提,馬巡撫也不問,但卻心中有數,定然是替知府大人作媒的那位幕賓了。
“江先生肯在開封府大牢之中,除了便於查明尹知府如夫人的事情之外,恐怕還有別的原因吧?”馬巡撫展現出精明幹練、洞察細微的才華來。
“大人高明……”江千裏不得不佩服了,笑一笑,道:“看來你們做官的人,觀察事物之能,比起江湖人物,有過之而無不及。”
燕飛卻聽得心神皆震,便於查明知府大人的家務事!那是說,江千裏在那等隱密、森嚴的監視之下,卻能來去自如,竟未被人發覺,這人的武功之高,身法之奇,當真是不可思議了。
“可否說出來聽聽呢?”馬巡撫步步緊逼地問道:“以江先生身手之高,要查明一樁小事,實也用不著在牢中委屈自己,文中雖然想到了別有緣故,但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江千裏的神情突然轉為嚴肅,低聲說:“燕總捕頭,布守在內廳外麵的人,可都靠得住麼?”
“原來,燈火輝煌處,看不到有人戒備,但廳外的夜暗之中,卻是守備森嚴,有三十多名捕快,環衛在內廳四周。
“靠得住,都是我手下的捕快,我自信埋伏得十分隱密,想不到仍然瞞不過江兄的耳目。”
江幹裏道:“那就好,不敢相瞞兩位大人和燕總捕頭,江某人甘願坐牢數月,是為了追查一個名滿江湖的神偷…”
“什麼?神偷……”燕飛頓覺一陣臉紅,追神偷追到開封府衙門裏,要他們這個開封府的總捕頭,臉上如何能掛得住。
“說起來,燕總捕頭也該知道…”江千裏籲一口氣,道:“聽說過轉龍手張不空吧?”
“江見是說轉龍手張不空藏身在我的開封府衙裏?”
燕飛的臉上一片怒色,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起來了。
“是的,燕老弟,張不空的偷竊之技,天下無雙,而且行止詭密,又擅長易容之術,刑部的劉總捕頭,曾經花費半年時光,盡出刑部幹員,仍然無法查出他的行蹤,唉!這個人專偷天下名貴的珠寶古玩,從不失手,各地的官府都奉有格殺勿論的上諭。”
“我看過這道上諭。”尹知府道:“他偷到皇宮內苑去了,真是罪該萬死,江先生既然發覺了他的行蹤,快些把他緝拿歸案,也是大功一件,不知他現在何處?”
“就在府衙之中……”
一下子像被火燒到了屁股,尹知府幾乎是跳了起來,道:“你是說,他就住在這裏?”
江千裏點點頭。
“這還得了,上諭緝拿的要犯,竟然躲在衙門裏,快!燕總捕頭,去把他抓來歸案。”
“是!”燕飛應了一聲,回顧江千裏道:“江兄,請指點兄弟一個方位。”
“急也不在一時,燕老弟,張不空行蹤飄忽,警覺之心奇高,稍有風吹草動,他就可能聞風而逃,再想找他,那就如大海撈針了。老實說,刑部中多員高手,追到他出生的原籍,竟然查不出一點線索,連張不空這個名字,可能都是假的,真是春風拂麵不留痕……”
“可是……”尹知府急急接道:“事不宜遲啊!遲恐有變,江先生,我看早點行動,才能掌握先機……”
“江先生說得對!”馬巡撫說話了:“謀定而後動,要一舉成功。”
尹知府不敢再多言了,但他焦慮的神色,卻溢滿在眉目之間。
原來,尹知府的公館,就在開封府衙後邊,相連一處,轉龍手匿隱在府行中,也就是在他的臥榻之側,叫他如何不急。
燕飛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轉龍手張不空公躲在什麼地方呢?”
“監牢裏。”
“噢!……”尹知府恍然大悟接道:“犯人……”
“張不空不像江某人這麼能吃苦耐勞,蹲在牢房裏,滋味並不好受。”
“江兄是說他寄身在禁卒之中……”燕飛終於想出了可能隱匿的所在。
“有禁卒,也有牢頭……”江千裏笑一笑,道:“轉龍手不是一個人活動,他領導一個組合,一共有多少人我還沒有查出來,但潛隱在監獄中的人,至少有三個以上。”
“他們所管理是幾號牢房……”燕飛問道:“人手是不是集中在一處?”
江幹裏微微一笑道:“燕總捕頭剛剛還見過他……”
“三號牢房的張牢頭……”燕飛的臉色變了,咬牙切齒地道:“可惡!我去抓他歸案。”
一伸手,攔住了燕飛,江千裏低著頭道:“暫請息怒,轉龍手偷竊之技,冠絕天下,擁有的財富,世無其匹,他要找個隱密的地方躲起來,並不困難,為什麼甘願化身一個牢頭,混入開封府中?……”
“是啊……”馬巡撫本有要事,受高人指點,請求江千裏挺身相助,但現在,卻因轉龍手隱匿開封府街一事,引起了強烈的好奇,緩緩接道:“張不空定然是另有所圖,才甘為牢頭,江先生可是已查出一點眉目?”
他雖久曆官場風雲,渡過多重艱險,晉身於一品大吏之位,自具有常人所難及判斷事理之能,不過,對江湖事物詭譎玄奇的變化,又非他能料斷,但飽讀經書,胸藏錦繡的才學,卻能舉一反三,江幹裏提出一個疑問,他就聯想出一些事機,隻不過無法猜測出內情變化罷了。
江千裏雙目炯炯,凝注在馬巡撫的臉上,微微一笑,道:“大人是否也想到了什麼?”
馬文中笑道:“這就不好猜了,下官對江湖中事,一無所知,不過,以常情推論,他隱身於開封府街中,可能和開封府衙門有關?”’“大人雖未說得很清楚,大體上而言算是猜對了。”江千裏神情肅然道:“轉龍手甘願委身於三號牢房的牢頭這個工作,實在是為f想尋找一件東西。”
“下官這就不明白了。”尹知府接道:“張牢頭叫張九,在開封府作監房的牢頭,已有很多年了,本府到任已經三年,到任時點驗各房班役,他就在三號監房任牢頭的職位,再說下官並未收藏什麼珍貴寶物,難道張九即轉龍手的化身不成?這多年,他一直隱身於此。”
“當然不是,尹大人如果知道轉龍手張不空的能耐,就不會覺得奇怪了……”江千裏說道:“轉龍手不是張九,也不可能隱身在此地很多年,但他精於易容之術,又善模仿各地方言,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那麼真的張九呢?”尹知府不服氣地問。
“隻怕早已被殺害了!”
“戒護三號牢房的一共七個禁卒,他們常年均和張九相處,難道會看不出破綻?”
“可怕的地方也就在此了,七個禁卒可能被殺過半,餘下的不是受製不敢聲張,就是被轉龍手重金買通,最好的一項推論,他們心中有點懷疑,但因為沒有證據,不便隨便出麵告發。”
“這簡直是駭人聽聞了……”尹知府目光轉注到燕飛的身上,道:“燕總捕頭,你要盡出精銳,抓到轉龍手拷問個明白,一下子殺害了數條人命,當真是目無王法了。”
江千裏淡淡一笑,道:“知府大人,轉龍手東西還未到手,隻要咱們目下的談話,不會走漏消息,他應該不會離開。”
尹知府道:“可是,兵貴神速,不宜遲延……”
“尹知府……”馬巡撫接口了:“江先生既然說出了內情,自是不會坐視,捉拿轉龍手的事,就聽江先生的安排吧!”
“卑職受教!”尹知府恭應了一聲。
“馬大人好重一頂的帽子啊!”江千裏苦笑道:“咱們三更時分動手,江某人沒有和轉龍手對過陣,不知道能不能製住他……”
尹知府接道:“燕總捕頭會全力幫助你。”
“江某也會全力以赴。”
“現在二更左右了吧!……”馬巡撫道:“燕總捕頭要聽江先生的調度……”
“是!卑職一切遵照江先生之命行事。”
“不敢,不敢,江某全力和燕總捕頭配合,倒有一件事,要先行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