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一陣說話的工夫,他已經把一件灰布大褂給翻轉過來,竟成一件藍緞子團花馬褂。
好家夥,衣服翻轉過來,人的氣勢,也跟著大變,形似店夥計的人,變成一個衣著高貴的富家翁。
王彤不能不佩服了,一件衣服,在江千裏的玩弄中,竟有著如此大的作用。
當然,這件衣服,也經過了細心設計,一麵是灰色粗布,一麵是名貴的團花緞子。
王彤笑一笑,道:“江兄這份神出鬼沒的本領,就算馬文中盡出精銳高手,也是找不出一點痕跡了。”
江千裏微微一笑,道:“馬文中是個十分高明的人,但看他用人的手法而言,就足以叫人心服了。”
王彤道:“江兄是指……”
江千裏道:“巡撫府的總捕頭,自韓濤隨你北上之後,竟由轉龍手張不空取而代之,他是賊中之賊,由他主持,捉拿宵小,真是手到擒來,別處效用如何不去說它,汗封府地麵上,卻已經宵小絕跡,唉!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德政,重現今日開封,馬文中的政績,已經廣為傳誦,德被轄區了。”
“馬文中具有的才慧能力,就今日封疆大吏而言,是極為特殊的一個……”王彤說:“他如想為官,會是好官,拜閣入相,也會把軍國大事,治理得有條不紊,隻可惜,他出身西域魔教,不會一心為國了……"頓了一頓。
王彤接著道:“江兄,這兩年來,江湖之上,可有魔教中人活動?”
“我帶著王重山和黑羅漢,由江南入川,在陽關停了半月之久,繞過甘寧邊區,入京師在關外停留兩個月,入關南下……”
王彤打斷了江千裏的話,道:“你們經過京師了?”
“是!那是九個月前的事了……”
“為什麼不見我一麵……”王彤有些怒意的說道:“江兄,全不是把我當個朋友看了?”
江千裏道:“我在觀察江湖中的形勢,行動以隱密為主,如果在京師中拜會你王統領,那豈不是把我們的行動,昭告天下麼?”
王彤沉吟了一下,道:“官身不自由,這也罷了,不知你們發覺了沒有?”
“這一趟迢迢萬裏的行程,繞過了大半個中國疆土,竟然沒有發覺什麼可疑的事……”
頓了一頓。
江千裏又道:“不過,我心中一直有些懷疑?”
這時,燕飛大步行了過來,趙保、陳宏。緊隨身後。
江千裏笑一笑,道:“大家請坐,小和尚吩咐他們上菜。”
王彤低聲道:“你懷疑什麼?”
“魔教中人,應該有所行動的,為什麼竟然沉寂無聲……”江千裏笑一笑,道:“也好,希望他們能多等一年。”
燕飛接道:“為什麼?”
江千裏道:“那時小燕子就十八歲了,入師門三年,也可以出師了。”
燕飛心中大喜,忍個一年,就可以看到兒子了。
燕夫人也早隨燕飛入京城,這兩年來,燕飛夫婦最多的話題,就是小燕子,尤其燕夫人,思兒心切,每天都哭它一場,一直在暗中抱怨,不該把兒子交給江千裏帶走。
但除了在家裏之外,燕飛絕口不談小燕子的事,連王彤也非常佩服燕飛那股忍情耐性的穩健精神。
“三年,三年的時間,不算長,小燕子又能學到什麼東西呢?”
王彤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這也是燕飛心中的疑慮,恨不得立刻看到他,但也希望兒子有真正的成就,成為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
“師父不同,教法不同……”江千裏道:“小燕子天生有最好的練武稟賦,也遇上了天下最好的師父,再說,小燕子拜入師門時,已經有了相當的武功基礎……”
“小燕子也許聰慧絕世,三年中可能學會了很多奇奧的招術,但內功的進境,卻要較長的時間才行啊!”
江千裏道:“我說他是最好的師父,包括了他具有的精奇的醫學知識,王兄,相信兄弟的話,小燕子的師父是一位學究天人的高人,他的才慧能耐,不是我們能想得到的……”
目光轉注到燕飛的臉上,接道:“燕老弟,小燕子的師父,替他取了一個名字,叫作燕春風。”
“這名字很好,燕春風……燕春風……”燕飛笑一笑道:“春風燕子飛,燕子帶來春風。”
“就是這個意思……”江千裏道:“他師父怕他殺孽太重,取名春風,希望他能如春風過境,使百花盛放。”
王彤歎息一聲,道:“江兄,我轉彎抹角,花子半天工夫,你卻是口風奇緊,說不得我就單刀直入了,那人究竟是誰啊?”
“三兄,我答應過他,不泄漏他的名字,以後,也許小燕子會告訴你!”
王彤略一沉吟,道:“不說也罷,兄弟另有要事,向江兄請教?”
“酒菜上來了……”江千裏笑道:“咱們吃過再談吧!”
店夥計送上酒菜,幾人匆匆用過,江千裏揮退店夥計,道:“可是有關三公主的事?”
“不錯……”
王彤又道:“馬文中兩個多月前,已派趙二堤趕往西域,今複到訊息,三公主已起身東進,不過詳細情形,要明晚之前,趙二堤趕回開封,才能了解……”仔細說出了事情經過。
江千裏沉吟了一陣,道:“如果事情真會這麼順利,那真是天下蒼生之幸,也許,馬文中作官太久了,深受中原儒學陶冶,具有中原漢人無信不立的精神。”
“看他說話神情,不似作偽,現在,王某最擔心的是兩件事了!”
江千裏道:“那兩件事?”
“一是魔教背信,不肯交還三公主……”王彤說:“二是,三公主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此事又該如何?”
江千裏沉吟了一陣,道:“第二個可能較大,三公主不但受到了很大的傷害,而且,也感染了魔性,放入皇宮,對皇上也構成了很大的威脅。”
王彤點點頭,道:“兩年前,三公主行往西域時,曾經諄諄囑咐在下,如若發覺她感受魔性,忘卻本來時,要我立刻出手殺了她……”似是言未盡意,卻突然住口不言。
江千裏已感覺到王彤的話未說完,不過,卻沒有開口追問,沉思了一陣,道:“你能下得了手嗎?”
“不能!”王彤說:“我殺了三公主,幹犯龍顏,隻怕要禍誅九族,所以,兄弟正為這兩件事發愁,請江兄指點指點。”
“我想,你已經有了打算,聰明莫過帝王,隻怕也早有聖諭頒下了。”
“唉!看來,什麼事都無法瞞過江兄……”
頓了一頓。
王彤又道:“不錯,皇上授於我調動各地捕快的大權,也可以約請武林中所有的幫派遣人助拳,也授下了五十萬兩銀子的費用,不足之數,還可以向地方官府支用,如是魔教違反了約定,那是逼我調動舉國的刑捕高手,邀集武林同道,和小西天雷音寺,拚個生死存亡了,當然,馬文中也必須在敵友之間,作個抉擇……”
江千裏笑一笑,道:“好厲害的皇帝,緊接著將是調集大軍,遠征西域,我看魔教違約扣人的機會不大。”
“如果他們已誘發三公主的魔性,卻如約把她送回天朝,王某該如何應付呢?”
江千裏道:“暫忍一時,全力戒備,保護皇帝的安全,當然,要把部分內情,委婉的奏明皇上。”
“以後呢?”王彤道:“總不能一直這樣的撐下去。”
“把馬文中拖下水,要他保三公主的安全,當然,也負責監視她的行動……”
“好辦法……”王彤笑道:“我想了好幾天,就沒有想到利用馬文中這股力量。”
江千裏笑道:“這都是一時的救急辦法,你第二步行動是利用聖諭,要江湖上幾個大門派,各派出若幹武功高強的人,集中在京師戒備,這樣的安排,維持個一年的安靜,大概應該可以了。”
“那一年之後呢?”王彤道:“辦法雖好,卻也無法拖延太久。”
“那時候,小燕子出師了,他若是內宮侍衛,當然不能坐視……”江千裏笑道:“讓小燕子對付三公主!”
“這個……”王彤神情猶豫的說:“小燕子一個人就能對付三公主麼?”
“也許他可以對付魔教,當然,那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不過,他將是最主要的力量……”
江千裏又道:“你們大概都已經知道,三公主有一身精絕的武功,尤其是劍術上的造詣,非常精湛。”
王彤呆了一呆,接道:“江兄對三公主的事,是否有更多一些的了解?”
“是……”江千裏道:“我費了不少的工夫。打聽出她的師父是誰。”
“是誰?”王彤急急的追問。
“一道飛虹苟彗月……”
江千裏接著道:“三十年前,她已有武林中第一快劍之稱。”
“這就難怪了……”王彤一臉驚訝的說道:“但三公主常居深宮,怎麼拜在苟女俠的門下呢?”
“這方麵麼?江某人還沒有打聽清楚。”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江兄,武林中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王彤大為折服的說:”這些武林秘辛,你是怎麼探聽到的?“
“江某人的朋友多,而且我這大半生的歲月,都在江湖中走動,所聞、所見,自非常人所能及了,你既很佩服我,江某就索性再賣弄一次,王兄可知道姬重天交給馬文中的一本武林奇書,是什麼嗎?”
“不知道!”王彤道:“江兄,不用再賣關子了,我這裏早已經五體投地了。”
“大羅十三刀。”
江千裏接著道:“風雷刀薛老人,窮數十年精力,苦苦尋覓不得的刀中絕學,未料,竟然落到了姬重天的手中,可惜他酒醉被擒,下入大牢,轉龍手張不空,化身獄卒牢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沒有到手,卻被馬文中輕輕易易的取到手中,看來,官場中人的智謀,絕非江湖中人能夠及得的。”
王彤簡直聽呆了,愣了半天,才歎了一口氣,道:“這怎麼得了啊!馬文中出身雷音寺,武功玄奇,已是高不可測,學會大羅十三刀,天下那還有人是他敵手?”
“所以啊!你真要帶人西征,必須要扣緊馬文中,至少也要他保持中立……”江千裏笑一笑,道:“至於大羅十三刀,雖然霸道無比,但也非無人可敵,三公主的劍法,應該能和他一拚高下……”
“可是,三公主是否已被誘動魔性……”王彤無限憂慮的道:“還尚未可知啊!怎能倚為臂助?”
“那就隻好寄望燕春風了。”
“小燕子,他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啊……”王彤道:“再說,他隻從師三年,能有多大成就?”
“我想三公主追隨一道飛虹苟慧月,也不會有太久的時間,也許還不到三年……”江千裏笑一笑,道:“王兄,事已至此,急亦無用,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套緊馬文中,他雖然出身雷音寺,但我看和蒙古可汗,亦有著深厚的關係,用大軍征伐的一招,對他壓力很大,不過,不能把弓弦拉得太緊,以免迫使他生出情急一拚的念頭,動之以情,訴之以理,再加上舉國大軍西征的威脅,個中之妙,存乎一心,王兄,好自為之,江某要先走一步了。”
王彤急道:“你怎麼能走……”
“一旦馬文中偵知了我們的行蹤,必將傾全力追殺我,那時,反使王兄為難了,何況,我還要去武當山找白臉小道士,順便觀察一下江湖上的情勢,我一直不太相信魔教中人會按兵不動,老實說,王兄,這是在幫你鋪路。”
王彤點點頭,道:“好吧,希望你能早些回來,有些事,還要江兄幫我拿個主意了。”
江千裏微微一笑,起身而去。
王重山、黑羅漢,對王彤抱拳一禮。追隨江千裏離去。
“這才真正是行走江湖……”望著江千裏已遠去的背影,王彤無限感慨的說:“勿怪重山要辭去侍衛,跟著他遊行天下,一年之間,就走了半壁山河。”
燕飛低聲道:“統領,我是追隨身側,還是留在外麵接應?”
“你不用跟我進巡撫府了,想法子偵察一下,馬文中把姬重天安置在什麼地方,有事情由我們約定暗記聯絡。”
“是!屬下也先走一步了!”
燕飛快步離去,王彤也帶著趙保、陳宏,回轉巡撫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