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風春雨之後,天晴日暖,南來北往的行人也多了起來。
人多了難免有爭執。
尋常人若起爭執不過掀桌子砸碗,或者互相給個三拳兩腳。要命的是那些略懂些武功的江湖人,稍有衝撞便要動刀動槍,輕則傷筋斷骨,重則要人性命。一時的激憤過後,也有也覺得下手太重的,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輕易難以化解,於是結仇、結怨、結恨。仇恨怨念蔓延,新仇舊恨疊加,終於成了血仇不死不休,而後終日尋仇覓恨,不得消停。
這幾日,來往潞城的江湖人突然多了起來,潞城衙門一時之間查不出緣由,隻得多多增加巡街的捕快,無論如何總能減少些爭執,也避免閑雜人等趁機生事。
天剛過正午,正是客棧裏最忙的時候,小二剛剛在大堂內收拾完飯菜,便聽見門外迎客的小廝高唱道,“打尖的四位,裏邊請來!”
隨後便見四個客人走了進來。
那四人都是四十歲上下,眉細眼小,嘴邊留著兩撇老鼠須子,頭發都是亂糟糟地紮起來,身上穿的衣服也都鬆鬆垮垮,但身上卻各有一個和本身鬆垮亂糟的幾人及不相稱的東西。
走在最前麵的一個帶著繡雄鷹的皂角巾,後一個披著繡猛虎的文武衣,再後一個係著個繡飛熊的腰帶,最後那個穿著繡著豹子黑靴。這幾件都是金絲繡成,上鑲嵌著多色寶石,外麵套著個鹿皮銀狐領的短袍子,很是惹眼。
四人抬著個大紅木箱子,進門尋個空位,正準備落座,突聽撲通一聲,木箱子重重地落下來。
帶著皂角巾的,先是嚇了一跳,隨即怪叫道,“老三老四,你們兩個混球,咱們性命全指望著它呢。”說著突然發現其餘三人齊刷刷地看著他,又嘿嘿一笑,“哦對,孟姑娘說了,不能說混球。”說罷一瘸一拐地繞著木箱轉了一圈,見木箱無損,正要坐下,又見木箱擋著去路。
那神情木訥的一個隨意將木箱踢開,道,“結實,無礙。”
正巧,此時一個小孩正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檀木雕花的匣子進來。看他樣子不過八九歲,身形黑瘦,頭發散亂地從童子帽下露出來,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好巧不巧,這小童被突然踢過來的木箱絆了一跤。就聽撲通一聲,一個瓷器從錦繡匣子中滾落,摔得個粉碎。
小孩瞬間紅了眼眶,蹲在地上號啕起來,“哎呀!這可是我們家員外的寶貝,我這該怎麼跟交代!”
那四人全都無動於衷,隻上下打量這小孩和滿地的瓷器,然後卻不理會,仿佛和他們沒有關係。
周圍人都看那小孩可憐,又看那一地泛著天青色的碎片,無不惋惜。
有的道,“你們幾個,弄壞人家小孩的東西了!”
有的道,“哎呀,看著可是上好的瓷器啊,可惜了!”
有的惋惜道,“看著有些年頭,能值不少錢吧!”
有的恨恨的道,“要我說得報官,不能這麼賠錢了事。”
有的卻又像是勸解,“我看這幾位仁兄也不是有意的,賠了錢就算了,是不是?”
那四人見眾人群情激憤地圍著他們,奇怪道,“這是說我們呢?”
一個道,“看樣子是。”
那愛笑的一個轉頭奇怪道,“賠什麼錢?誰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