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塚(1 / 3)

一陣深深的失望之感襲上心頭,使他煩躁起來,一掌拍在鋼門之上,發出“當”地一聲巨響。

這一掌把他自己手腕震得隱隱生疼,但那扇特地精製的鋼門卻毫無損傷。

還沒有看出什麼頭緒時,忽然聽到一個女子聲音,傳入耳中。那女子說道:“是哪一位進入此院?”

皇甫維心中大喜,轉目遙望那邊的一排房間,大聲道:“我是皇甫維,你可是杜姑娘?”

那女子聲音也欣然答道:“啊,是皇甫公子,我們在第三個房間裏。”皇甫維身形微晃,已經落那邊第三道房門前麵。隻聽杜筠又說道:“我聽到鋼門之聲,本以為來人已被隔在其內,誰知又聽到掌拍鋼門之聲,好像是在外麵拍的,否則傳入我耳中不會那等響亮。是以試行發聲一問,果真沒有被隔於其內。”

皇甫維道:“現在我該怎麼辦?快點告訴我!”

辣水仙杜筠道:“在那門限下麵,有塊突出寸許的石頭,你用陰力把石頭踢進去,鋼門就被嵌住放下來!”

皇甫維道:“原來開關就在這裏……”說時已如言把門限下突出的石頭踢了進去。

那道木門一下就被皇甫維打開,放目一瞥,隻見杜筠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全身被縛,動彈不得。在她身上血痕漬衣,竟有三四處之多。但見她麵色泛白,神氣甚是萎頓。在她旁邊的地上,有兩個女子雙手雙腳均被捆住,曲身躺臥。

他一眼看去就認出那兩個女子正是杜筠的侍婢青霜和雪琴兩人,微微~笑,步入房中。

杜筠道:“想不到皇甫公子會突然出現此地,幸得相救,以後不知如何報答深恩……”

皇甫維舉拿一拂,把她身上繩索拂斷七八道,杜筠立刻掙脫上身,彎腰去解腳上的索繩。口中問道:“皇甫公子機警過人,剛才第一次雖然扭開門鎖,卻沒有進去,否則就被鎖在房中,不得脫身!”

皇甫維去查看青霜和雪琴兩人,聞言一怔,道:“這話怎說?我剛擰掉門鎖,那道鋼門就閘下來?”

辣水仙杜筠也怔一怔,道:“不會吧?那道鋼門要隔一陣才掉下來,除非有人控製,不然的話絕不會那麼快就掉下來。”

皇甫維見她去查,便不作無用的猜想。這時已看清楚地上的兩個少女乃是被點住穴道,當下伸手先把青霜的穴道拍開,然後伸手去捏斷她身上的繩索。

青霜哼了一聲,睜眼翻動身軀,這一轉動恰好使得皇甫維的手重重地碰在她胸前,觸手處但覺軟綿綿之中又暗具彈性,那種感覺和碰在別的地方完全不同。

她迷惘地凝視著皇甫維,兩頰緋紅,神態甚是可愛動人。

皇甫維對她笑一下,道:“你身上沒有受傷吧?”

青霜被這少年俊美和正在眼前的笑容壓迫得有點喘息,輕輕道:“沒有,婢子沒有受傷!”

他又笑一下,道:“可是你沒有起身啊,讓我拉你起來……”他伸出兩手插在地兩肋之下,輕而易舉地把她拉起來。青霜心頭一陣狂跳,全身熱血加速奔流。皇甫維又道:“我為了要謝謝你,所以在府中到處找你呢。”

青霜不但不會說話,連身體四肢都感到沒有一絲力氣,青春的臉上泛起悅目的紅暈。

皇甫維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子樣子雖然不算很美,可是卻很可愛,於是僅用一隻手環抱著她無力的腰肢,騰出一手,在她臉頰上輕柔地捏了一下,道:“你一定是被他們駭著了,不過現在有我在此,就不用害怕了!”說到這裏,突然聽到一陣“隆隆”之聲,好像是有道鋼門升起。他的心思立刻轉到別的地方,緩緩放鬆手,先彎腰拍開雪琴的穴道,然後道:“你替她解開繩子吧,我要瞧瞧你家姑娘查出什麼線索……”

青霜聽到他提及杜筠,嬌軀一震,受時恢複了氣力,連忙應了一聲,蹲下去鬆解雪琴之縛。

皇甫維出門外,隻見杜筠已匆匆轉人來,向他招手,他走過去,杜筠道:“操縱鋼門的開關沒有損壞,我細心查究一陣,忽然發覺那開關上麵有一陣淡淡的香氣,好像是被女子碰過。”

他驚異地哦了一聲,道:“會不會是你以前留下的?”

她搖頭道:“不但絕對不是我,同時我也敢斷定不是那位追蹤著你,暗中要保護你的繹衣仙子舒倩所用的香氣。”

皇甫維覺察她口氣中有點異常,使眼一轉,已知道她大有吃醋之意,心中不覺好笑,故意道:“那就讓我想一想看,哪一個可能到這裏來呢?”

他口氣中好像有不少女孩子跟他不錯似的,杜筠突然歎口氣,道:“你詳細想想吧,我得趕緊走開,免得被她瞧見,又像那繹衣仙子舒情那樣對付我,可就吃不消了……”她舉步向那邊的房間走去,腳下有點沉滯,顯然是身上的傷勢所影響。

皇甫維自個地笑一下,也跟過去。走到剛才被阻的房門口,向房內望去,隻見一個大漢被捆在大師椅上,麵色蠟黃,甚為難看。

他認得那個大漢就是鐵騎大將蒲堅,不覺大感驚奇。

杜筠走入去,道:“蒲兄少安毋躁,小妹這就替你解開繩子。”

蒲堅沉重地呼吸著,顯出內髒已經受傷之象。杜筠又道:“小妹身邊有藥,蒲兄眼下之後,就可毒性解去,再稍為修煉一下,就能恢複原來功力。”

蒲堅巨眼一睜,威勢迫人,沉聲道:“是屠元庭命你來的麼?可是不敢殺死老夫?”

杜筠淒然一笑,道:“蒲兄瞧瞧小妹身上,這幾處傷勢都是被他和金旭等三人所傷,小妹也遭遇到蒲兄同樣的命運!幸而這位皇甫公子現身救了小妹,小妹才能過未釋放蒲兄出困。”

他重重地哦一聲,巨大的雙眼凝住在皇甫維麵上,突然仰天長歎一聲,道:“尊駕雙眉眉中都有紅恁,正與昔年的一皇相同,不用說定是一皇的公子了……”

這時杜筠已解開繩索,又取出兩粒藥丸,遞給蒲堅。蒲堅毫不猶豫,迅速服了。杜筠自家也眼下一粒強心益氣的丹藥,暫時可以不受傷勢影響功力。

皇甫維曖昧地笑一下,道:“蒲兄這一問,兄弟也難以作答!許多人都這樣說,但是……”他倏然住四,隻搖一搖頭。

皇甫維自家也很想知道關於此事的真相。

這時蒲、杜兩人都默默運功,他便退出房外;走到入口之處隻見青霜自個兒走出來。他招手叫她過來;道:“我馬上要走了,謝謝你的幫助。”

青霜呆了一呆,兩眼立刻紅潤起來,幽幽道:“公子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皇甫維見地掩仰不住心中傷感,這時才知道這個俏婢竟然對自己十分眷戀。這時不忍調侃,道:“人生到處都能相逢,你等著瞧吧。我承你相救,特來告辭,想不到耽擱了不少時間!”青霜接口道:“公子對婢子的好處,婢子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公子千萬珍重……”

皇甫維雙肩微晃,又飛出大廳,一個起落,便出了院子。江南孤客呂東青和胖霸王邢再望見,齊齊奔來會合。

王個人~同奔出屠府,這次已無人攔阻,走到大街上。邢勇急行數步,在皇甫維耳邊道:“在下實在腹饑難當,可否先行吃點東西、’提起吃飯,三個人都精神百倍,一方麵又餓得差點走不動,不久,他們已在一間規模甚大的館子內坐定。

三人邊吃邊談,皇甫維把無意救了鐵騎大將蒲堅之事說出,然後又告訴他們,這就要兼程趕回家去。胖霸王邢勇因有家業,所以不跟隨皇甫線同行,呂東音卻因子然一身,加上心存報恩之念,決定與皇甫維一起走。

飯後皇甫維和呂東青往南走,晚上宿在望都。江南孤客呂東青回房之前,笑對皇甫維道;“我們走得不快,看這情形明後日未出冀境之前,將被鐵騎大將蒲堅追上。”

皇甫維道:“自兄閱曆豐富,必是已有所見方出此言。我雖不怕他們追上來,但今宵委實有點疲累,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說。”

兩人各自回房,那望都地方不甚繁榮,因此天黑之後,已一片寂靜。

皇甫維盤膝坐在床上,閉目調息,運起本門坐功心法,真氣走遍全身經脈。

大約到了三更左育,他在忘我的空靈境界中,突然如有所感。歇得一會,發覺房外似乎有對眼睛窺視著他。他不禁為之心頭大震,暗想自己本門坐功除了心法神妙,易於速成之外,尚有一樁妙處是天下各派均所不及的,那就是凡是練就本門內功,自然而然便練成“無視地聽”之術,耳目之靈,高人一等。

那對眼睛一直在凝視著他,在他感覺之中,好像連瞬也不瞬,此時心頭也生出一種微妙異於尋常的感應,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想睜開眼睛瞧瞧,但又想到這對奇怪的眼睛如果是鬼醫向公度,或者是少林三老之一的無意大師的話,沒有理由一直不肯發難動手,但不是他們的話,則又是誰?正在凝想之際,心靈上突又生出警兆。這一次發現另有一人已侵人二十丈之內,此人疾若飄風,直撲向此房而來。

這後來的一人出現得也甚突兀,而且身法之快,甚為驚人。

他~直閉著眼睛,但靈敏無比的感覺中卻好像已見到那兩人的舉動。但覺先來的一人驀然間不知去向,好像是避開後來的人,皇甫維深知先來的那個功力較高,是以如若他不用眼睛偷窺自己的話,則不易察覺此人下落。念頭轉動之際,後來之人已到了房外,開始向房內窺視。

皇甫維索性倒在床上,呼一口氣。躺了一陣,突然發覺那後來之人,竟然由一化二,變成有兩對眼睛在凝窺著自己的動靜。

這樣說來,在屋外的人前後已共計三個。這三個人武功之高,行跡之奇,無不令人心中詫疑。皇甫維實在忍之不住,突然間向那後來才到達的四雙眼睛望去。

但見在黑暗的窗外,四點燦如明星的眸子一閃即隱。皇甫維見他們隱去,便凝神傾聽,卻隻聽到~陣颯颯微風之聲,霎時遠去。

皇甫維越想越奇,暗念這三個人決不是一路,但武功都那樣高強,這等身手之人,在江湖上出現一個已經足夠震動武林,而今晚竟然共有三個之多,寧不奇怪?假使是那日月星三公來此的話,聽說他們三人從不分散單獨行動,所以從第一個人突然隱避這一點上推測,可知道三人決不是“三公”。

他不想猶自可,一旦尋思,便忍不住要設法查出一點端倪。

這時在二十餘文外的街道上,兩條纖細的人影,極為迅疾地向南方奔去。在這兩條人影之後,另有一道黑影,遠近吊綴住他們。大約走了裏許,後麵那條人影突然之間回轉身,不消片刻工夫,又落在皇甫維房間之外。

房中突然亮起燈光,那條人影貼在門縫邊向房內聘去。隻見皇甫維一手持燭,一手拿著枕頭。

燭光之下,把他俊美的麵龐照得一清二楚,連雙眉之中的紅痣也生像閃耀出淡紅色的光輝。

門外的黑衣人似是第一次瞧清楚是南維的形貌,身軀輕輕一額。

皇甫維身上披著一件未扣的長衣,持著燭枕走到桌子旁邊的高椅靠背椅旁,突然間那支蠟燭熄滅,房中一片黑暗。不過隻是一瞬間之後,仍然可以見到披著外衣的皇甫維站在椅子後麵。

那黑衣人突然如有所覺,貼著牆壁疾如掣電般飛上去,一下子已翻過屋簷。但幾乎在同時之間,另有一條人影在屋側的通大院子內縱上屋頂。兩個人登時在屋頂碰麵,不過相隔尚有三丈左右之遠。

黑衣人對麵那個人笑了一聲,聲音甚是溫朗悅耳。接著便道:“尊駕想不到皇甫維也有這麼一手吧?這一手是‘金蟬脫殼’和‘瞞天過海’兩計合並而成。我想尊駕雖是神眼如電,夜能見物。可是燭光實滅之際,勢必有瞬息之間的模糊,我趁這時把外衣脫下再用枕頭頂在椅背上,人也同出窗外。

等到尊駕眼神完全恢複,辨出那不是真人之時就像此刻一般,我們已經碰麵了。”

他娓娓動聽地把自己的計謀說出來,口氣顯出他心中萬分高興而又天真坦白,竟認毫無驕矜自誇因而令人討厭的那種印象。

他一麵說時,一麵已看清楚對方,隻見那奇異的夜行人高度稍矮於常人,全身用寬大的黑抱罩住,根本看不出身體強壯抑是纖細,頭上用一條寬大的采巾整個裹住,幾乎連眼睛也不露出來。

這隻在人靜靜地聽他說話,不言不動,靜默得有如石像,深沉得宛似大海。

皇甫維也感到對方異於常人的氣質,和他對望了一陣,突然道:“你走吧,我不會跟隨著你……”

那黑衣人似是感到十分出奇,低低道:“為什麼呢?”皇甫維道:“我感到你是個與世俗相違之人,當然不願被別人知道姓名來曆,所以我這樣做,對於你不是很合適麼?”

那黑衣人瞧他半晌,然後翻身躍走,眨眼間已去得無影無蹤。皇甫維在屋頂上征立了許久,但覺對方低沉而悅耳的話聲,老是縈回耳際,久久不散!

這件事之後,一夜都沒有什麼事情發生。翌晨上路之後,他也沒有把宵來之事告知呂東青。在他心中覺得這些事好像都衝著自己而發生,所以沒有告訴呂東青的必要,隻放在心頭默忖沉思。

第二日第三日以至第七日時,他們已走出冀境,這一路上極為平靜,毫無事故。呂東青因久曆江湖,浪跡天涯,因此見多識廣,每逢經過一處地方,都能夠敘述一些武林掌故和豪俠事跡給他聽,所以皇甫維起來越感到江南鄧客呂東青十分重要。

他們越見投契,形跡越密,幾乎有如形影不離。第八日已走到吳境楊山地麵,兩人步入市肆之中。

皇甫維正以遊目四顧之際,突然間感到一縷寒風襲向腰間。這時因身在市街,心神勞騖,根本想不到有事發生。是以警覺之際,那一縷寒風已到了腰間衣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