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噩耗(1 / 3)

那吳家二老,並肩緩步上前,相距隻有五尺之際,右鉤吳景首先出手,一掌向皇甫維胸口劈去。皇甫維掌背一拂,化開對方掌勢。那左鉤吳圓老人長衫飄飄,業已迅快絕倫地從偏鋒出掌攻襲,正麵的吳景也連環劈出兩掌。

吳家二老突然一齊使出圈臂急撞的一招,完全封住皇甫維的攻勢,然後縱出圈外。

皇甫維眉頭一皺,道:“我可要走啦!”

他說罷也不等別人回答,抱拳向蒙麵青衣人遙遙一揖,便轉身走出樹群。

那四個少年見他這等倨傲,不禁都訝異萬分。要知這左右雙約吳家二老在他們心目中;乃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而皇甫維相貌既俊美絕倫,年紀又輕,居然能力敵吳家二老,這叫他們如何能不駭訝交集?這時蒙麵青衣人已經徐徐走開,吳家二老大概是忙著跟去,不暇多說,逕自走了。那雙桅船走了一陣,皇甫維便向呂東青道:“目下既然所有的人都被騙追向西北,我們不如立刻棄船登岸,兼程趕返!”

呂東青大表讚成,道:“我也有這個想法,那位青衣姑娘說過替我們掩蔽行蹤,準保不會有錯,因此我們不如乘這機會,盡速直到錢塘江邊!”

兩人決定之後,皇甫維用塊布包住聖劍,立即棄舟登陸。他們都放心大意地趕路,倒沒有去注意後麵有沒有人跟蹤。

走了兩天,已到了錢塘江邊的“富春”,皇甫維帶著呂東青向東門走去,到了一座府宅大門前,突然大大得住,神眼發直地望住大門外懸掛著的白色燈籠。

江南孤者呂東青一看他這副形狀,不由得駭了一跳,呐呐道:“不會是發生了不幸吧?”

皇甫維愣了半天,邁開大步,直闖入去。一個家人剛好出來,見到皇甫維,立刻喊了一聲“三少爺”,皇甫維腳步一停,道:“我義父他老人家……”

那家人應道:“老爺不幸在十日前去世,三少爺如果早點返來,還可以見到老爺一麵!”

皇甫維腦中轟的一聲,但覺眼前一片昏黑,向後便倒。那家人驚叫出聲!登時有四五個家人仆歸出來,團團把皇甫維圍住。

皇甫維哭了一陣,起身向內宅奔去。呂東青連忙跟隨著他。穿過四五個院落廳堂,到了一排房間之前。皇甫維正要推門走進石首第一間房間,忽然有個人過來攔住,道:“三少爺等一等,小的有話稟報!”

皇甫維兩眼已紅腫起來,望那家人一眼,道:“什麼事,快說!”

那家人緩緩道:“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有嚴命,吩咐小人等見到三少爺回來,一麵去報告他們,一麵切切不許讓你踏入老爺房間”

皇甫維怒氣直衝上腦門,厲聲道:“我為何進不得我義父的房間?哼,哼,這十多年來,我有哪一天不在這裏陪伴我義父?他們在這裏的時間,兩個人加起來還及不上我的一半,真真混賬之至!”

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呂東青也跟著人去,隻見這房間乃是套間,這外麵布置得甚為雅淨,窗下的書桌上擺著文房四寶,還有兩個大書櫥。

他垂淚走入套間,一切陳設都依舊,在那張大床的對麵,另外有張醉汕椅。皇甫維記得自己不知在那醉仙椅上睡過多少夜,有時老人和他讀書到深宵,猶自不肯閉目就寢。

不知不覺中,他走到床前,輕輕喚一聲“爹”,然後跪下來,把麵龐貼在床治上。

呂東青咬咬牙,強自忍住湧到眼眶的淚水,靜靜站在一旁。過了一陣,皇甫維嘶啞地自語道:“私底下,我總是喚他做爹爹,他喜歡我這樣叫他……”

呂東青聽了,但覺一陣黯然,心想那“一皇”是何等英雄人物!可是有時也不得不遷就環境,而最後還是逃不了“死神”這一關!

說到“死”的一字,更是無論英雄美人,到頭來也不過是三尺孤墳.一堆黃土。像那皇甫孤稱霸天下之際,正是以天下武林無人能令他“死”而驕傲,然而大限一到,便毫無聲息地死掉,而死後並不比最低賤的人多占一些地方,一切一切都和常人沒有分別!

過了好一會,皇甫維情緒比較平複,墓地起身,含淚道:“我那兩個義兄不久就會得到通知趕回來,且趁這個時候,到義父棺前叩別!”

呂東青道:“大爺棺木還未入土麼?這主意很好,不過公子言中之意,似是說在大爺棺前拜叩過之後,就遠離此地,可是這樣?”

皇甫維道:“我留在此地有害無益,而且我知道,假如和兩位義兄見到麵之後,可能言語間發生衝突,那時我如若一時衝動,把他們殺死,豈不是太對不起義父他老人家了麼?所以我想早點走開為妙!”

此時,宅中好些家人聽說三少主回來,都來謁見,皇甫維強忍悲淚,告訴他們說老主人既然已經仙逝,他不會久留此地,隻等到靈前叩別之後,就離此他去。

那些家人都知道另外兩位少主的為人,情知他們不會讓皇甫維留此,分得家產,所以都不敢多說。

皇甫維帶頭呂東青,匆匆走入後宅。他也不先去向兩位嫂子見麵,一運走到一座僻靜的院落。呂東青忖度地勢,發覺這座院落竟是本宅後麵最左邊的一個院落,院牆外麵,可就是公用的巷子。他微感驚訝,道:“大爺停靈之處,為何要在此處?以他的身世,就算秘密不至於外泄,也應該在尊府邸的中心處建造地下石室,才是萬全之策”

他們走入大廳,呂東青因心中疑團不解,所以特加注意,忽然發覺這大廳外麵左右分別的房間,恰如一個人的雙臂,把廳堂會抱在中間,這一來如果發生事故,則隻需在兩廂的房間屋背安排好兩隊駕箭手,就足以把大廳內的人完全封住,無法衝出。

不過他忽又啞然失笑,忖道:“假如皇甫孤大爺的停靈所在傳出江湖,則趕來的人,盡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有兩隊彎箭手埋伏在兩廂屋頂,也無法阻礙這些高手們從廳中出來!況且一個人死了之後,什麼事都管不了,皇甫大爺恐怕不會費這些腦筋,我別淨是胡思亂想!反倒鬧出笑話!”

由於廳中甚是簡單,因此江南客呂東青一眼就瞧出這些大理石製成的桌椅全部嵌在石地內。這一點,又使他感到驚訝起來,轉念想到也許此院太過荒僻,平日少有人到此院來.為了避免被小偷光顧,把家俱偷跑;所以不但家具是石的,還要嵌入石地下內,免得那些不肯空手而走的盜賊硬是連大理石的桌椅也搬走。

這個想法頗為合理,於是便不詢問皇甫維。皇甫維走到桌邊,雙手按住卓麵.輕輕一旋,那石桌隨手移轉,平滑和毫無聲息。

他左旋三匝,繼而又右旋五匝,但聽‘哢嚓”一聲,這張石桌居然移開數尺,地麵上露出一個洞口。

底下有光線透射出來,皇甫維黯然道:“義父有生之時,從來不許任何人進去,所以每次我陪他到地下石室時,移開此桌,地道之內總是漆黑無光。可是目下一切都改變了。地道內壁上的長明燈業已依照義父生前所矚,全部點燃!”

他開始拾級而下,到了深達一丈的地道,等呂東青也下來,便扳動牆上一支鐵棍。上麵輕輕響了一聲,入口業已封住。

這條地道寬達五尺,兩壁都是一根一根粗約碗口大的木頭,密密排列,因此變成木牆。

靠近人口處的牆上,斜插著一支數尺長的火炬。細看時竟是石頭雕成,不是真的火炬。

皇甫維縱起六尺高,伸手勾住那支石製火炬,探頭向炬內一望,立時又鬆手飄落地上。

呂東青問道:“怎麼樣?公子可是發現了什麼、’“沒有什麼,我隻是查一查油量,假如不夠的話,就得立即設法加滿!”呂東青雖然覺得他對此事特別注意未免令人奇怪,卻沒有出言詢問。

這條地道竟是弧形,向左邊彎去,全長約是五丈左右。呂東青略一測度,已知道這刻正是在那大廳之前的院落地麵以下。

眼前一道石門,阻住去路。皇甫維暗運內力推去。一麵道:“這道石門十分沉重,必須合三個人以上的力量才推得開。這是義父他老人家前兩年才加上的。他說不願在死後時常有人去打擾他,所以特地把石門加重,這一來每次走入地下石室之內,進去時固然要推一次,但出來時因門已自動關上,又得再開啟一次,我兩位義兄和其他的人,等閑也不敢走入石室之內,就算非進室不可,也得有四五個人一起才能進出,你說我義父這辦法高明不高明?”

“這麼說來,公子兩位義兄仍然不知道大爺的身份的了?”皇甫維道:“當然,連我至今也不大明白,何況是他們呢?唉,義父他老人家到底是不是一皇?現在可沒處去問得明白了!”

石門開啟,但見門內是個將近三丈之大的寬敞石室,左右兩壁各有~支方製火炬,此刻火苗冒得老高,把石室照得十分明亮。

迎向門口那堵底壁之上,橫掛著一麵橫匾,上麵寫著“同歸於盡”四個字,兩邊懸著一副對聯,右邊首聯是“垂老相逢漸難別’,左邊的下聯是“大家期限各無多”。橫匾及對聯都沒有落款署名。

呂東青頗通文墨,看看匾聯之後,不覺在口中低吟道:“同歸於盡!垂老相逢漸難別,大家期限各無多……這是什麼意思?”

須知這處地下石室,隻是“~皇”皇甫孤自己準備作為停靈之所,故此根匾上寫的“同歸於盡”這四個字,實在欠通難解之至。

石棺棺蓋此刻緊緊蓋住,找不出絲毫縫隙。皇甫維長號一聲,匐伏館前,放聲大哭。

江南孤客呂東青雖然與棺中之久未謀一麵,但見到皇甫維這至清流露,也不覺鼻子一酸,希噓歎息。

他緩緩踏上石墩,伸手搭在石棺之上,哺響自語道:“皇甫大爺縱橫~世,如今武林中威名猶昔。今日雖是身在九泉之上,但也可以滿足了!”

說到這裏,順手去揭那棺蓋,哪知紋風不動。心中不覺訝然,潛運內力緩緩一掀,可是那棺蓋如有千斤之重,仍然沒有掀開。

他見掀之不開,便打消開槍瞻仰遺體之念,又開始去研究那橫匾及對聯的意思。

皇甫維盡情大哭,昏厥了三次之多,幸有呂東青在一旁,每逢他昏厥過去,就拍解穴道。

良久,良久,皇甫維逐漸收聲,坐在石墩上,頭背都靠在石棺上,閉目休息。

呂東青這時才道:“大爺之死,自是難怪公子傷心,這些日子以來,在下已深知公子乃是至情至性的人,這等至減沉哀,實在不易忍受。不過目下卻須提醒公子一句,那就是公子本身固然有許多事尚待清理,但最要緊的莫過於為大爺的清白作一活打算!”

這幾句話深深打進皇甫維心坎,他睜眼道:“我的心緒紊亂得很,請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呂東青道:“首先。我們必須查明大爺是否就是昔年威震宇內的第一高手‘一皇’,假如不錯的話,那就要設法把最近江湖上傳說大爺曾經出現之事加以澄清,洗刷冤枉。試想大爺已經隱居二十年之久,武林之人,都道大爺業已改變作風,可是在他故世之後,居然有人藉他威名,幹出殘殺之事,我想大爺知道的話,一定很不高興!”

“當然啦,義父一定不高興的!”皇甫維程然道:“哼,那個冒名行凶之人,敢是活得不耐煩了?但我卻奇怪,他從何處學到近似我義父的手法?”

呂東青為了轉移他的悲思,便道:“公子,那橫匾和對聯可是大爺的意思?”

皇甫維點點頭,呂東青又道:“匾聯上的意思實在令人費解,公子可懂漢麼?”皇甫維道:“我以前也問過義父,因為我也覺得好像有點不通。但義父曾笑著告訴我說,將來總有一日我會明白其中深意、”

說時,兩人已拉開石門出去,不久就走進上麵的大廳。呂東青先走出去。抬眼但見廳中已經有人,細看一眼,卻是兩個二十五六左右的青年和幾個仆人。

其中一個青年眉頭一皺,手指道:“喂,你是什麼人?”這青年麵白無須,顴高鼻尖,顯然是寡情薄義之輩。另外那個青年長相也差不多,身上都披著一件素服;但呂東青這等老江湖眼力何等厲害,一望而知素服之下,另有衣服,而這件素服也是剛剛加上的模樣。

他心中雖是鄙視這兩人,但仍然含笑道:“在下是皇甫維公子的隨從,姓呂名東青,”

那兩個青年人都麵色~沉,等到皇甫維上來之後,也不理他行禮,便已竣聲道:“你帶了個隨從進家,可是父親生前的意思麼?”

皇甫維得一下,道:“義父他並不知此事!”

另一個青年接口道:“我們陸家規矩,用人必須得到父親允許,如今父親既然故世,那就得由大哥作主!你怎能這等膽大妄為一胡亂帶人回來?”

皇甫維出乎被他們氣得半死,冷冷哼一聲,道:“如若不是看在義父麵上,嘿一嘿,今日就要……”

陸大少爺麵孔一板,厲聲道:“好,好,父親一死,你就造反了,今日就要怎樣?你說!”

皇甫維長長噓口氣,壓住心頭之火,道:“對不起,小弟一時失言,實是無心之過,請大哥二哥原諒!”

大少爺道:“這話還像點樣子,你在父親靈前叩過頭了吧?他老人家十日之前,安靜地在床上故世,我們遵照他老人家以前所矚,把他安放在石館中。那棺蓋一合上之後,果然像他老人家所說再也不能開啟!”

二少爺接著道:“你去了什麼地方?耽擱了這麼久?”

皇甫維道:“有一日義父忽然記得有個好朋友在洛陽,是個讀書人,便叫我去請他來見上一麵。義父他老人家說,最近感到身體已支持不住,所以突然想找個老朋友來見見麵。可是小弟到洛陽之後,卻找不到那位伯父!”

他說得十分真誠,仿佛當真有那麼一回事。那兩個義兄都相信了,呂東青在一旁冷眼旁觀,暗想如果自己不是知道皇甫維這一次的行蹤,隻怕也非信不可!”

皇甫維跟著又道:“義父故世之前,不知可有什麼遺命沒有?”

兩個義兄神色絲毫不變,齊齊搖頭。皇甫維大感失望,喃喃道:“他老人家也許沒有想到會忽然故世,不然的話,一定會有些東西留給我做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