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魅影(1 / 3)

這位最後出現的人原來是“心池聖女”,但見她身穿一襲黃色布衫,裝束非道非尼。頭上終起高髻,淡樸無華。但這等裝扮卻絲毫無損她天生的國色天香,依然容光照人,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有一種高華氣度,令人不禁仰視。

皇甫維一心一意要求見她,但這刻聖女現身之後,他卻反而有點緊張起來。表麵上他冷靜如恒,朗聲道:“我知道你要奪回聖劍,所以不曾帶來!”

聖女麵包似是稍覺寬慰,一本正經地點頭道:“不錯,你不配用我的劍,假如你帶在身上,我見到就要收回!”

皇甫線微微一笑,傲然道:“我來此之前曾經考慮過此事,假如那柄聖劍在公平交手之下被你奪回,我也心甘情願認輸。但以今日的情勢,卻生怕在未曾見到你之前,就被別的人以多為勝搶去那刻,所以不肯帶在身上,假如你有意取回聖劍,同時膽敢麵對普天之下唯一贏得你的人的話,那就請在下午未時正移駕城北許氏花園!”

聖女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她那對澄澈如秋水般的眸子中沒有令人心寒的殺氣,可是卻生像能夠透視別人深心中的秘密。皇甫維突然感到對方似是已經窺破自己說謊,因此他表麵上雖然若無其事,其實暗暗提心吊膽。

四周之人聽知皇甫維居然是來邀聖女赴約,不啻是天下武林中正邪兩派分出高下決定存亡的關鍵。這一來人人都噤聲屏息,不敢插嘴。

心池聖女平和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一皇三公都將在場,是也不是?”

皇甫維遊目瞥視鐵劍公子尹世澤及鬼醫向公度他們一眼,隻見他們都裝出十分冷漠之色,顯然在這等情勢之下,他們縱然是“三公”的內線,得知“三公”曾經對付義父之事,卻也不敢拆穿自己的誑語。當下點點頭,道:“不錯,你可以把此地所有的人帶去!”

心池聖女忖思一下,道:“你回去告訴皇甫孤,就說我今午末時孤身赴約!回去吧!”

皇甫維忽然暗暗一怔,原來他察覺心池聖女好像含有深意地向他微笑一下。

鬼醫向公度陰陰接口道:“皇甫維,你幾時見到三公?”

皇甫維深知這話不能隨便回答,不好就得露出馬腳,心念一轉,突然低嘿一聲,一掌向山精關炎生拍去。

他出手迅疾異常,事先又沒有警告,這一掌威力非同小可。山精關炎生驀地拳打掌劈,封開他的掌招,跟著急如星火般移形換位,斜斜閃開數尺。這山精關炎生反應之快,功力之強,竟一如皇甫維心中猜度。

向公度忽地欺身發招,運掌如風,一連攻了三招。皇甫維雙掌忽拂忽劈,雖是把他的攻勢化解,卻感到鬼醫向公度一身功力比以前更為精純,竟吃他迫退兩步。

鐵劍公子尹世澤長劍在手,突然乘隙搶攻,一出手就是連環五劍。

皇甫維暗暗出了一身冷汗,要知他的一身武學傳自“一皇”,除了功力深厚,招數神奇之外,還有一點好處就是“遇強越強”,也就是說對方越發厲害,他的手法招數中的奧妙變化更能發揮,外人看來便變成“遇強越強,遇弱不弱”了。

但目下那鐵劍公子尹世澤的劍上奇招卻是得自心池聖女,正好克製住皇甫維的武功,是以皇甫維一旦失了機先,便險象環生,動輒有殺身之危。

這時心池聖女及吳家二老、靜虛子、飛羽真人等正在談論,雖然也知道這邊在動手,但都沒有工夫瞧看,再說誰也想不到皇甫維一著失機,便即這等危急。

鬼醫向公度和假扮山精關炎生的“無意大師”迅速地交換一下眼色,無意大師祝聲道:

“目下情勢混亂,尚待澄清,向兄以為如何?”

向公度點點頭,突然發掌向尹世澤後背劈去,他這一掌威脅多於傷人之心,是以掌力猛烈驚人,其實並非真正殺手。

鐵劍公子尹世澤想不到鬼醫向公度由背後突襲,急忙收劍護身。皇甫維找到機會,雙掌連摔拂出,錯眼之間,他的人已走出重圍。

尹世澤怒視向公度道:“你這廝如此反複,究竟是什麼用意?”

鬼醫向公度冷哼一聲,道:“聖女她老人家尚須此人回報一皇,尊駕一旦殺死他,這幹係哪一個承擔、’

尹世澤大怒道:“自然有本公子承擔,我看你分明有意找碴,嘿,看劍!”手中長劍一揮,刷刷連攻數招。

他的劍術非同小可,鬼醫向公度赤手空拳,實在不易對付,是以阻遏不住開頭的鋒銳,雙掌急急封拆,腳下卻步步後退。山精關炎生忽然劈空一拳擊出,拳力如山。猛襲尹世澤。

那尹世澤隨意發出一劍破解,哪知此人拳力奇重,手中長劍一震,差一點兒吃他的拳力蕩開,心中大凜。鬼醫向公度得此一拳之助,已撤出圈外。

皇甫維看得一清二楚,迅速忖道:“這山精關炎生武功之強,出人意料之外,我曾經猜想他是別人假扮,現在看來決不會錯!不過另有一事令人大感迷惑,那就是我原本認為鬼醫向公度是三公內線,但尹世澤居然對他施展煞手毒著,卻又好像猜錯了……”

他轉念之際,心池聖女已柵珊走起來,平和地道:“皇甫維,你回去告訴令尊,我準時孤身赴約。”

皇甫維眼看著她的麵容,再聽著她的聲音,心中突然泛起一種微妙奇異的感情,他暗自忖道:“幸好這場約會不是真的,否則我真不忍讓她冒險聖女的兩道澄澈明亮的眼光好像一直透視到他深心之處,突然間美麗的麵上掠過一絲飄忽的笑意,跟著優美地揮手道:“你趕緊回去,時間無多,好自為之……”

她這幾句話倒像是臨別贈言,把所有的人包括皇甫維在內都聽得莫名其妙。皇甫維不暇多想,向她拱手行了一禮,便施施然從大門走出去。

出了大門之後,唯恐後麵有人跟來,以及碰上回來的婁真人和大力神翁唐世一,便立刻縱火巷子內,憑著熟悉地形,左一轉,有一轉,又打人家店鋪後門鑽出大街上。

最後,走到那家寄封的茶葉鋪子,取回琴匣,便坐在店中等候末時來臨。對此事他有兩個假想,一是三公可能衝著“聖女”而到許氏花園去,一是三公仍然留在船中。但無論如何,他都要試上一試,縱然可能和三公正麵對壘而有殺身之危,他也得冒險試圖去救那玄衣仙子冷清影脫身。

他盡管心中思潮澎湃起伏,情緒緊張,但他天生城府深沉,表麵上不露一點神色。

到了未時,皇甫維霍地起身,挾住琴區向江邊走去,不一會已到了碼頭上。

他在遠處時已盯住碼頭上的三公手下,一共是三人,一個紅衣,一個銀衣和一個黑衣的勁裝大漢,

那三人發現他出現並且似是向碼頭走來時,都露出訝駭之色,匆匆忙忙交換意見。

皇甫維仗著“天視地聽”之術,不僅遠遠就瞧得見他們的表情,而且也能聽到他們商議的話。

因此,他走到碼頭上時,已經胸有成竹,轉眼一瞥,那三名勁裝大漢均已隱身在人群後或船舶之間。當下毫不遲疑,迅疾奔上“三公”雇用的雙桅大船上。

船上前艙緊緊閉著,他一掌推環,踏入艙中,突然一陣強勁掌力從側麵襲到。皇甫維運起‘血功”護體,竟不閃進,右手一招“擊鼓催花”,猛可拂去,但聽一聲慘哼,那人應手飛開,撞在艙壁然後墜跌艙權之上,皇甫維轉眼一看,卻是個黑衣勁裝大漢,此刻已閉氣昏絕。

他迅速一瞥,隻見角落中有個巨大的木箱,側耳一聽,似乎聽到痛苦呻吟之聲。

這時船上陡然微微震動,皇甫維衡度當前形勢,疾忙從琴匣中取出聖劍,插在背上,一麵掣劍出鞘,一麵把琴匣丟落江中。

這時艙門外已出現一個紅衣大漢,皇甫維冷笑一聲,掣劍迅撲。白虹乍現,挾著強烈的震懾人心的破空聲電射而去。

那紅衣大漢身形急退,手中飛起一道光華,以攻代守,疾取皇甫維腕臂脈穴。

這時因艙門狹窄,皇甫維隻能進退而不能橫移,是以無法施展出更奇奧的招術反擊敵人,隻好一挫劍勢。那紅衣大漢退到船頭,和另外的兩人會會。這紅衣大漢出手進退之間,功力甚強,顯然是太陽穀中高手之一。

皇甫維深知這三人聯手之際,別具一種威力,決無法在短促時間之內把他們解決。這一來問題就大了,隻因目下已是未時,三公等人馬上就會回來,對方隻要能支持數十招,自己這一次不但救不了冷清影,連自身也陷在羅網之中。唯一的辦法,就是立刻出手舍命進攻,十招之內,如若不能取勝,就飄然遠揚。不過,這樣一來三公勢必請到他是為了營救冷清影而來,必將她立刻處死無疑!

他想到這後顧之憂,心中不覺無心交戰,一時委決不下是否先求保存自身?抑是用盡全力營救冷清影,寧可為她被三公殺死。

忽然間船身微晃,隻見這船緩緩離開碼頭,原來船纜已斷。先前替皇甫維查探三公下落的船娘一麵急速地收起小刀,一麵用力所部推出去。這時人多雜亂,因此這船娘的舉動竟沒有人瞧見。

皇甫維心中大喜,單足站在船邊,伸出另一隻腳點隔鄰的船身,手中聖劍仍然吞吐刺擊,使那三人不敢妄行離開原來位置。

轉眼間這艘雙桅船已經飄出外麵,順流東去,越淌越遠,一會兒工夫就離開江岸數丈之遙。

皇甫維定一定心神,運足功力,揮劍凶猛進攻。他的劍術及內家真力傳自“一皇”,正好是三公他們的克星,加上他手中聖劍鋒利無匹,這一陣猛攻,隻把那三人迫得步步後退,個個耗力極多,口中微聞喘息之聲。

皇甫維力攻數招,因那三人的武功路子各有所長,恰好能夠自然配合,威力增加了許多倍,是以再也攻不進去。他遊目回顧,隻見目下已處身在茫茫大江之中,離早先那碼頭已經甚遠。江麵上波濤漸大,船身因之而微微搖晃不定。

突然間一個靈感掠過腦際,不覺仰天冷笑數聲,手中劍招立時弛緩下來。

那三人不曉得他有什麼主意,雖見他劍法鬆懈,卻不敢大意反攻。陡聞皇甫維大喝一聲,雙腳在船上一頓。隻見那船尾登時翹起半空,船頭則直向江水中沉下去。

這一著那三人的確夢想不到,他們都不諳水性,這時生恐那船沉下水中,個個都低頭分心查看。

皇甫維手中聖劍光華大盛,電射向紅衣大漢。森森劍氣剛剛襲到對方身上,劍鋒陡然轉向,急取銀衣大漢和黑衣大漢兩人。

那三人慌忙揮動兵刃封架,但一則失去機先,二則三人一齊出手,未能前後呼應。但見白光電掃過處,“哈嗆”連聲,長短四件兵刃削斷了兩雙。

這時船尾巴向江麵猛落,船頭急速地向上冒。那三入兵刃被削斷已是一驚,加上船頭突翹,正是驚上加驚,皇甫維趁他們心神散亂之際,手中聖到使出奇奧招數,刷刷刷一連數劍,那三人慘叫連聲,先後翻落江中。

這艘雙桅船船身相當長,因此船尾拍在江麵時,力量甚巨,但聽“砰”地一聲大響,船尾一大截已經散裂。

皇甫維用盡全身功力,陡然覺得胸中一陣心悶,雙腿一軟,差點跌在船板上。他索性坐下來喘息了一陣,才勉力起身,搖搖晃晃地鑽入艙中。

這時船身已側得十分厲害,但那木箱居然還釘在原位,並不滑動。他扶著艙壁走到那口巨大的木箱邊,提口氣道:“清影,你能夠開口說話麼?”

箱中隻傳出痛苦呻吟聲,皇甫維心知不妙,奮起氣力,扯掉鎖扣,然後用力掀開箱蓋。

一望之下,不覺驚得楞住。

但見箱中四方八麵都鑲有利刃,如犬牙交錯,冷清影嬌軀屈曲在利刃空隙中,簡直不能稍稍移動。身上有幾處已被刮刀尖鋒刺入肉中,滲出鮮血。

他疾揮聖劍,輕巧地削斷那些利刃,一手把她提出箱外,丟下聖劍,右掌運足純陽真力,在她後背心“將台穴”上連擊三掌,跟著吻在她櫻唇之上,迅速把真元之氣度入地腹中。

冷清影神智未失,眼中閃過感激欣慰的光芒,然後徐徐闔住。這時她反而感到渾身疼痛發作,額上沁出陣陣冷汗。過了一陣,皇甫維度給她的真元之氣漸生奇效。她先是感到丹田處一股熱氣升上來,跟著已能駕馭本身真氣,徐徐運遍全身經脈。於是身上的痛苦受時減去大半。

皇甫維把她放下,自家跌坐船板上,長長舒口氣,道:“你好生調息一下,我也歇一歇……”他話聲中顯得相當衰弱。冷清影突然睜眼,急急道:“你怎麼啦?可是受傷了麼?”她說話時,已見到皇甫維麵色十分蒼白,因而更加焦急起來。

皇甫維道:“沒有什麼,隻不過真元耗損過多,暫時感到有點乏力,你快照顧自己,我坐一坐就行了!”

冷清影移到他身油.把一把他的脈息,駭然道:“你內傷很嚴重,我看不是自己運功療治就能奏效,怎麼辦呢?”她一急之下,竟然掉下淚珠來。

皇甫維心中一陣感動,忖道:“她剛才那樣受苦,也不流淚,從這種小地方可見得她對我的關切之深!我雖是為了救她以致幾次運力過度,觸發了未愈的內傷,卻極為值得……”

他聽冷清影又道:“公子你的傷勢,除非找到那幾種珍貴靈藥煉成靈丹才醫得好,短期內能夠不惡化已經不容易!這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皇甫維道:“你冷靜一點,目前當急之務,倒是如何逃脫出三公的追蹤為要……”

突然不遠處傳來槳獎撥水之聲,皇甫維麵色一沉,道:‘俄想一定是三公追了上來!”

冷清影忽地倒在他懷中,咽聲道:“都是我這個不祥人拖累公子你……”皇甫維溫柔地撫摸她的麵龐,道:“誰叫我自己願意呢?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正好是少林無意大師用迷藥暗算我,我讓舒情抱上床之後,她一出去,我就鑽入床底。你和她進來之後,讓你發現我把迷藥倒在痰盂內,那時你自言自語說要和我鬥一鬥心機,我覺得很有趣,因此對你的印象特別深刻……”

冷清影聽他說起舊事,不覺破涕為笑,但馬上又垂淚道:“他們的船快要追到了,真想不到我們的結局如斯,天啊!要是我能夠和你一齊浪跡江湖,哪怕隻有一年半載的時間,但那時才死,便感到此生再無遺憾……”

他抬起聖劍,毅然道:“清影,你把窗子打開!”

冷清影舉手推開窗門,隻見一艘單桅小船已靠貼在這隻破船上。

皇甫維一眼望去,隻見那小船上一個妙齡船娘,滿麵急迫的神氣向這邊張望。他登時大喜過望,趕快揚聲叫喚,同時步出艙外。冷清影也跟著他出去,問道:“公子你認識她麼?

她船上會不會藏著敵人?”

那船娘也麵露喜色,連忙把小船移到這邊,皇甫維拉了冷清影過去。那船娘立時搖船駛開,一麵道:“我見到大少爺在船上和他們打起來,記起大少爺說過隻要那幾個老的不在,你就不怕他們。那時我恐怕那幾個老人忽然回來,所以想了一陣,暗暗找把刀子割斷船纜,把船推開。之後我在碼頭上看了一會,那幾個老人還未回來,而大少爺的船又流開老遠,已經看不見,才趕快搖船追過來瞧瞧!想不到大少爺真的了不起,竟把那三個凶惡的大漢都打落江中……”

皇甫維向她道謝之後,便將前因後果告知冷清影。冷清影道:“真想河到,我們的救星竟是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女孩子,世事的奇妙實在出入意料之外。目下這船娘決不可再回到那碼頭上生活,我會替她安排一下,叫她一生都不愁生活,也不須再過這水上生涯!”

她說得快極,宛如珠走五盤,這一番話隻不過如常人一句話的時間便已說完,偏是字字清晰,叫人役有一點遺漏。那船娘詫異得連船也忘了搖,怔怔地瞧住她。

冷清影想了一想,便讓她立刻靠岸,給她一張麵額甚巨的銀票,著她回去後立刻和家人移居到別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