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罹禍(1 / 3)

他又伸手入囊,這一回摸到那兩枚得自太陽穀的“小還丹”,便取了出來,手指輕輕捏住,卻下不了決心捏碎吞服。

他曉得若果真是“小還丹”的話.不但可以療治他這種內傷,連剛剛斷氣的人也可以救活。可是這兩顆藥丸如果是毒藥的話,他死掉不要緊,隻怕日後還得被三公他們恥笑一輩子。故此他直到如今,還不敢吞服。

他正在躊躇之時,對麵突然升起一個蒼老但甚是響亮的聲音,道:“你捏著的是什麼藥?”

皇甫維駭了一跳,要知他乃是練有“天視地聽”之術的人,可是在這條地道之中,過了這麼久還看不見一點東西,雖說是與功力減弱大有關係,不過他仍然要比平常人的目力敏銳許多倍。而對方相隔這麼遠,居然瞧得見自己手中捏著的是藥丸,這等眼力,無疑又屬天下第一。

他先不回答對方問話,緩緩道:“尊駕是什麼人?”那蒼老響亮的聲音又響起來,道:

“你手中是什麼藥丸?”

他們互不相讓,搶著問話,變成雙方都答非所問。

皇甫維微哂道:“我如果知道這是什麼藥,那就好啦-”

對方低哼一聲,道:“這話怎說?”

皇甫維道:“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黑暗中一片寂然,生似那人也已離去。皇甫維用足耳力,聽不到絲毫動靜,當下迅速付道:“此人武功之高,舉止之怪,真令人莫測高深!目下他不過來動手,我應該趁這機會趕緊服藥,以便治療傷勢,恢複功力!不然的話,眼前這個怪人就足以製我死命,如果那風火二重查到此處,也是非死不可之局!”

陡然間他感到有點不對,疾然縮手背後,一陣微風從他前麵拂過。如果不是他縮手得快,手中捏著的藥丸就被那黑暗中的怪人奪去。

他運足目力瞧去,隻見三尺外有道人影,隻有自己盤膝而坐時那麼高。皇甫維深深感到震駭,暗忖對方如果不是也像自己坐在地上的話,這等高度,當真是罕見罕聞的侏儒。

轉念之際,突然一陣微風襲到胸前。皇甫維出手拂去,五指拂中對方手臂,但覺堅逾鋼鐵,急忙變化手法,翻腕舒掌,五指如鉤,一下子就扣住對方手掌。

對方似是有意任他扣住手掌,待他扣實之後,才緩緩運功向他胸口邊去。

皇甫維連忙運集內力抵拒,可是對方掌勢重如山嶽,繼續緩慢而堅定地向他胸口壓到。

他連推幾下,不但沒有推開敵人手掌,還幾乎因用力過度,咯出鮮血。

一會工夫,對方手掌已壓到他胸口。由於他的後背抵住石壁,無法往後退閃。登時變成刑架上的囚犯一般,黑暗中已散發出他喘息之聲。

幸而對方掌勢及時停住,不然的話,皇甫維立時得被對方那隻重如山嶽無法抗拒的鐵掌壓碎胸骨,傷毀內髒而死!

這時雙方相隔隻有三尺,皇甫維好像能感到對方呼吸的氣息。但他目下胸口受壓,血氣上湧,雙眼金星飛舞,根本無法凝神瞧看對方長相。

黑暗中隻聽對方發出蒼老沉勁的聲音,道:“我要奪你手中丹藥,易如反掌。但我生性執拗,你最好乖乖說出那藥的名稱!”

皇甫維雖在生死關頭,仍然保持鎮定,此時心念一轉,緩緩道:“你目下雖然能予取予求,但我縱然身死當場,也不會對你服氣!”

對方應聲道:“你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罷了,服氣與否,我不在乎!”

皇甫維萬想不到對方居然不受激,隻好冷笑一聲,拒絕再開口說話。

慕地感到胸口壓力加重,頓時心跳加速,熱血騰湧,當真難受已極。

對方突然噫了一聲,道:“你已被我掌力震傷內髒,但目了居然尚能禁受得住。這等成就,已不是尋常人可以望其項背……”

他說話之際,掌上壓力並未減輕。是以皇甫維仍然十分難受,於是懶得回答。

對麵那個怪人接著道:“你麵貌之俊美,也是我平生僅見。但這還不足為奇,最奇的是……”

皇甫維在萬分難過之下,好奇之心猶在,這時見對方住目不說,忍不住掙紮問道:“最奇的是什麼?”

對方緩緩道:“最奇的是你極似我多年前相識的一個人,晤,甚至武功手法也很像。

嘿,我真是老糊塗啦,怎的沒有想起他呢!”

皇甫維已經明白對方說得的是誰,因為這話並不是第一次聽到。不過他仍然不願意被對方詐出真話,勉強掙紮著道:“誰?我像哪一個?”

對方掌上壓力稍稍放鬆,皇甫維得而喘息數下,心中突然泛生感激之情。當然他不是真的感激對方鬆級壓力的恩德,而是覺得自己今日一定無法幸免逃生,因而在死前多忍受痛苦實在不必要。對方忽然減輕壓力,無論如何暫時都值得快活感謝。

對方似是陷在沉思之中,過了良久,仍然沒有聲息。

皇甫維喘息了一會,胸中感到舒服得多,這時,便能夠運集功力聚攏眼神向對麵瞧去。

眼前的形象逐漸清楚一點,起初隻是一團黑影,但現在卻隱隱看出是個須發皆白,四散披垂的老人。這個老人也是像他一樣盤膝坐在地上,所以才顯示得出奇的矮。黑暗中雖然瞧不清他的相貌,可是從輪廓看來,必是相貌堂堂之土。

還有就是這個披發老人身上衣服破碎襤樓,與其說他身上穿的是衣服,倒不如說是一些破布片掛在身上。

他一點也猜不出這個奇怪的老人在轉什麼念頭,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這個長發老人在多年前必定是武林高手,曾經見過自己的義父,甚且可能受過義父迫辱,所以印象深刻。或者那就是他躲匿在這條陰暗潮濕的地道內的緣故。

他又想到這老人如果在此間匿居多年,難道說太陽穀的日公舒濤從不進來,而另一邊的出口處乃是太陽穀、冷月山莊及天星塢三地接壤的邊界,也就是三公老巢內的重地,無疑會有三家好手時時巡邏,這個老人如果是在那幾座山穀中找尋食物的話,怎能多年來都不被他發現蹤跡。

因此,除非這個老人匿居此地,乃是日公舒濤所知悉,並且每日送食物給他,不然的話,斷難不被發覺他多年匿居於此。

假使日公舒濤已知道這個老人在此,也就顯示出此舉何等秘密。因而可以據此推測出這個老人身份來曆必定不同凡響,所以日公舒濤才不敢讓人家知道,日公舒濤惟一懼怕的人就是義父,這人隱跡詭秘,如果是為了避免義父發現,那他一定就是義父對頭!

他左思右想時,陡然間記起早先風火二童出手夾攻自己之際,那一套對法神奇奧妙之極,其中隻有有限的幾招乃是日公舒濤絕學,其餘的手法家數,有部分可以確定是少林派無上心法。起先他隻認為乃是日公舒濤博彩諸家之長,創下這一路刀法,但目下回想時,突然聯係到這個老人身上。

他震驚地望著這個長發老人,正要設詞開口,忽然聽到對方發出一陣磨牙切齒之聲。

皇甫維聳聳肩,改變了差一點出口的說話,道:“你老人家可是想起多年前的恨事。”

那長發老人嘿嘿冷笑一聲,道:“不錯……”話聲中充滿怨憤之意。

長發老人接著道:“還有就是我想不到經過多年之後,居然能和一個人麵對麵提起此事!”

皇甫維聳聳肩,道:“你老可是要取我性命?”

長發老人道:“這個自然,但你先把兩顆丹藥都交給我再說!”

皇甫維不再反抗,默然把那兩粒“小還丹”遞過去,然後道:“你要這丹藥幹什麼?”

長發老人冷冷道:‘你不要管,還有你背上的長劍!”

皇甫維解下來,遞了過去。那長發老人雙目望著他,一邊伸手接劍。劍一入手,突然失驚地低頭瞧著,接著掣廠出來,黑暗閃起一道霜光寒芒。

皇甫維看出這個長發老人實在不同凡響,那柄聖劍一入手,便從此劍重量上發覺不是尋常之物,可知他在數十年前,必是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之士。

長發老人隨手揮舞聖劍,幻起一片耀眼光華。

那長發老人把聖劍反來複去地看了一回,道:“如果我老眼不花,這輛劍應該是心池聖女用以降魔的隨身利器!”

皇甫維道:“不錯,你老人家見過聖女麼?”

長發老人沉默了一會,輕輕歎息一聲,道:“我自然見過,你反正不能生離此地,告訴你也無妨,我目下雖有幾個心願,但第一個心願,就是想再見她一麵,也就是說,隻要能夠再見她一麵,死亦瞑目!”

皇甫維道:“你這心願不難達到,她不久就會到天星塢去……”

長發老人翟然動容,伸手抓住他的臂膀,連連搖撼,道:“這話可是當真?你聽誰說的?”

皇甫維道:“星公冷央告訴我的,大概不假!”

長發老人發出數聲子笑,似是欣喜,又似是不安,接著道:“可是你看,我這一身衣服都破碎了,怎好出去與她相見?”

皇甫維道:“不錯,這樣子有點不好意思。你老最好設法換套衣服,再理一理須發……”

長發老人呆了半晌,頹然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能見她,我不能見她……”

皇甫維本想說人生無幾,再不出去見她的話,隻怕歲月不居,老死此地。但話到口邊,忽然不忍使他太過絕望,便改口道:“如果不是時候的話,遲些日子也無妨礙,反正心池聖女已在江湖上露麵,不難找到。”

長發老人道:“你可曾見過她麼?這把聖劃是濁她贈你使用?”

皇甫維道:“在下自然見過她,但此劍卻不她手中得到,而是由少林寺無心長者處取得。”

長發老人征了一陣,道:“我有許多話要問個明白,你先告訴我,心池聖女現下可是黃老不堪了?”

皇甫維道:“不,跟二十年前沒有什麼分別!”

長發老人迷惑道:“你在二十年前已見過她?”

皇甫維道:“我一共才幾歲?怎能在二十年前見到她,隻因我看見過無心長老親筆描繪的聖女像,那是在二十年前,聖女在宣布‘一皇’已經退出江湖之時,無心長老畫下她的肖像!”

長發老人道:“我沒有參加那次盛會,其時我已經從武林中隱姓埋名了一段時間!她現在還像以前那麼美麗聖潔麼?武林中人對她評論如何?”

皇甫維道。“天下武林之人因她製服一皇的功勞,至今對她仍然萬分敬仰!”

長發老人道:“好極了,好極了。這樣說來,‘一皇’皇甫孤對我說的話並不可靠!”

皇甫維正要開口詢問,那長發老人又接著道:“少林無心長老和我是熟人,還有無意長老,你都見過他們麼?”

皇甫維道:“我都見過,並且對他們的近況,知之甚撚!如果你老和他們有關係的話,有些消息你老一定感到萬分關切!不過,你要問在下的話很多,在下隻想反問你老一件事!”

長發老人沉吟一下,道:“你想知道什麼事,盡管發問,反正你活不了多久!”

皇甫維微微一笑,道:“我不懂你老為何一定要取我性命!這且不會管他,就請你老把昔年‘一皇’所說的話告訴我……”

長發老人點點頭,道:“你和‘一皇’大概有密切關係無疑,我適才故意提起他,一方麵固然是實情如此,其次,我也想藉此測驗你是否與他有很深淵源!”

皇甫維道:“你老沒有猜錯,‘一皇’就是我的義父!”

長發老人訝叫道:一不可能,不可能……你的樣子長得跟他昔年一模一樣!隻比他年青一些!依我猜想,你一定是他的親生兒子!”

皇甫維道:“信不信由你,雖然我的姓也是皇甫,單名維,可是事實上我自己也曉得,我是個孤兒,自幼由我義父收養而已!”

長發老人不由得不信,隻因皇甫維神情口氣,誠摯坦白得宛如天真無邪的孩童一般。

“好吧,就算你是他的義子,當年你義父曾經對我說,心池聖女已經與他發生不尋常的關係。其時我深信不疑,因此這二十多年來,都感到痛苦萬分……”

皇甫維閉口不語,他雖是知道聖女的確曾被義父所征服,占有了她的肉體。但他本人卻對聖女存有一種說不出的敬愛感情,所以他不願向任何揭穿她的隱秘,以致她聖潔之名被損。

長發老人道:“你的問題我已答複,現在輪到你說啦!”

皇甫維道:“關於無心長老和無意長老二人,我先從無意大師說起,他目下已經投身在三公麾下!當然外人還沒有一個知悉此事!”

長發老人突然一掌摑在他的麵頰上,怒聲道:“胡說,他是少林寺地位絕隆的人物,怎肯投靠三公?”

皇甫維生氣道:“算了,我不說啦!”

長發老人發了一會脾氣,卻又亟欲知道其它的事,緩緩道:“對不起,請恕我一時衝動侮辱了你/

皇甫維想不到這個一把年紀的老人,居然低首道歉認錯,頓時消了怒氣,道:“既是這樣,我就說下去……”

他想了一下,道:“無意大師曾經參加鬼醫向公度煉藥之事,結果被鬼醫向公度所愚,單單把鬼醫向公度功力增強。之後,他和鬼醫向公度為了對抗三公,聯合在一起,但最後不知如何反而變成了三公那邊的人,反過來暗中與聖女作對!我親自和他交手數次之多,後來的一次他雖是用人皮麵具假扮別人,可是卻瞞不了我……”

長發老人闔起雙目,似是極力思索此事。

皇甫維接著道:“至於無心長老的消息卻更加不幸,他已經去世啦!”

長發老人身體一震,沉聲道:“他怎麼死的?”

皇甫維道:“他們雖然聽說我義父已經去世,可是仍然闖入地下石室之內,啟棺驗看……”

長發老人道:“這個自然,如果不是親眼見得,誰肯相信!你義父可是真的死了?”

皇甫維道:“他……他當時並未真死……”

“怎麼樣?誰都曉得‘一皇’智謀如海,超世絕俗,哪可輕易相信!”

事實上當時的情形,乃是這皇甫維也以為義父業已去世,後來才發現不是,其間一點也沒有故布疑陣之意,但這一番經過長得無從解釋!

皇甫維隻聳聳肩,道:“那一次他絕對不是假裝,信不信由你。同時我義父他身罹重病,多年來離不開床榻,是以其時並不在石棺內。那具石宮乃是機關的樞紐,一旦掀動,地道中就頓時火勢大作。少林寺無心大師,四嶽掌門及一幹武林高手進人之後,果真觸動機關,地道中均被烈焰填滿……”

那長發老人冷哼一聲,道:“這些高手們通通葬送在烈火之中,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