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本是少林高僧,雖然二十年來因大師兄無聞大師失蹤之後,二師兄無心長老為人仁慈近儒,致了生出覬奪方丈寶座之心,但他到底是出身正派及慈悲佛門,正邪之間,也不是茫昧無知。此刻由於心愛門徒之死.使得他心頭靈光閃現,大有徹悟前非之意。
他奔出陣外,眼前人影連閃,已被三個分穿紅衣、銀灰及黑衣老人攔住去路!
紅衣老人正是日公舒濤,他洪聲道:“今高足怎麼啦?”
黑衣老人星公冷央極快地加上一句,道:“他沒得救麼?”
無意大師搖搖頭,道:“他已經死啦!”
銀衣老人月公佟雷陰冷地道:‘那尼姑罪該萬死,待我們兄弟親自出手,替你報仇雪恨!”
無意大師突然激動起來,咬牙道:“多謝三公美意,但貧衲有心親手報仇!”
日公舒濤洪聲道:“好,好,那尼姑就留給你……”
無意大師把地尊者屍身放在樹叢後麵,剛走出來。忽聽星麼冷央迅決如走珠般逍:“老大老二可看見了?我塢中府第失火,已燒成一片啦!哼,哼,無疑是有奸細潛人,想施展調虎離山之計,好讓皇甫維他們闖逃出陣……”
日公舒濤接口道:“既是如此,你自個兒去看看,我們則留意陣中放人!”
月公佟雷道:“不行,當今之務,還是搜出好細。此人既然諳知府邸形勢,乃是咱們的心腹大患!況且陣中二人也不易逃出……”
無意大師應聲道:“他們決逃不了,這包在貧僧身上。”
星公冷央道:“嘿,我曉得放火之人是誰……”
日公舒濤道:“你把心中猜測先說一說,等會瞧瞧對對不對?”
星公冷央道:“我敢斷定放火之人,必是咱們兄弟寵愛的三女之一,甚且三個都來了……”
月公佟雷冷冷一笑,道:“如果真是她們,這回擒住,非叫她們嚐遍毒刑之後,方始處死!”
這時他們三人都顯得急於揭捉放火的人的模樣,迅如掣雷般奔去,轉眼失去蹤影。無意大師向府邸處望去。隻見一片焰煙,遮天蔽日,可見得火勢猛烈之極。
從這等猛惡的火勢上誰想,那星公冷央推測之言極為正確,除了這三個背叛的女兒潛回施展手腳之外,哪一個能夠熟諳本塢形勢,散布硫硝引火,使得火勢一發便不可收拾?
從那三公的三個女兒身上,想到被困陣中的皇甫維,頓時有了主意。
他轉眼向陣中望去,雖然看不見那化心老尼及皇甫維在動手,但從陣勢變化中,仍可看出此陣火力集中在化心老尼身上,那皇甫維大概仍與鬼醫向公度搏鬥,是以大陣未曾向皇甫維施以壓力。
老和尚一抖手中佛珠,疾躍入陣,眨眼間已到化心老尼被困之處的附近。
化心老尼穩立如山,一對“天魔袖”飄忽揮拍,袖影中隱現“光明甲”的點點金芒,威力奇強。
無意大師看那陣法移轉之際,屢有錯誤,情知訓練時日本足,非親自加入指揮及出手不可!
正在盤思之際,化心老尼突然朗聲大喝道:“三公已離此地,皇甫維不走何待?”
皇甫維朗朗應道:“區區不能拋下老師傅孤身在此……”
化心老尼厲聲道:“胡說,老身自有本事出得此陣,即或不幸被擒,諒三公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
後麵的兩句話最是打動皇甫維的心,他虎目一睜,道:“晚輩從命,至祈老師傅小心應敵……”
鬼醫向公度與皇甫維一直在苦戰劇鬥的情況之中,這時加緊施展出全身功力,心想皇甫維今日已被星公冷央製住一一處穴道,能夠與自己相搏這麼久,已經屬於奇跡,目下豈能逃出圈子?
皇甫維可不管他心中作何想法,虎目中陡然射出懾人心魄的神光,首先一招家傳絕學,雙手掌背交叉拂去,迫得鬼醫向公度無法不閃讓開正麵,改從側麵進攻。
皇甫維接著左手一招“輕舟萬裏”掌拍指劃,邊開對方手中紫金針,右手趁勢虛拍一掌。
這一掌並非尋常的“劈空掌力”,卻是少林寺第一絕藝意形大法,借勢用勁,以意運力。
鬼醫向公度本來以為他是用的劈空掌力,是以對方手勢一起,便即隨手發出一招“斜陽封”招架。
不遠處的無意大師厲聲道:“向兄小心他這一掌!”
鬼醫向公度何等機靈,掌勢迅即化為“金舟度厄”,不但手法全屬守勢,同時身形也順勢躍開。
就在他身形躍開之際,身上已感到對方右掌發出的一種若有若無的力量,滲過他的手法招式,暗暗襲到身上。
他業已明白對方那虛幻般的手法乃是極為厲害的功夫,性命要緊,哪敢抵擋,狼狽急退。再者對方另一隻手的真攻硬劈的功力,似乎比起早先要強雄一倍,單論要和他真鬥硬拚,也接不下來。
皇甫維不即不離,保持一定距離,連連上攻。轉眼間已迫出去三丈有餘,到了大陣邊緣。無意大師一看不對,洪聲大喝道:“皇甫維你即管逃生去吧,三公的三個女兒在此放火,已經逃不掉啦!”
皇甫維聽到無意大師的話,腳步一滯。那五百羅漢大陣神奇異常,人頭湧湧,刀光閃閃,展眼間已移動漫布開去。
同時在空地邊緣的樹叢後也出現三組勁裝大漢,個個手持雪亮戒刀,阻截皇甫維逃路。
皇甫維迅即轉念忖道:那和尚說是舒倩、佟秀和冷清影三人潛入本塢,放火燒屋若屆真事,則可知人她們的用意要我逃出此陣!如果我逃不出去,豈不是辜負了她們一片心意,白白叫她們冒險遭難?再者如果我仍然被此陣因住,脫身不得,所有的人都成了甕中之鱉,那時三公他們更可對我們生殺由心……”
皇甫維看清形勢之後,倏然施展出家傳心法,左手一招“仰射金牛”,指掌齊施,猛攻對方上盤。右手一招“白雲出燦”一掌勢拍擊之中暗蘊擒拿手法。
這兩招合起來使用,奇奧難測.正是武學中所謂“深合自然之道,能入超妙之境”的要旨。
鬼醫向公度一身武功雖是不凡,無奈這刻的對手皇甫維的絕世功力業已恢複七八成之多,比他強勝許多,加上這種稀世絕學,真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更無從識得破解之法。
他左手紫金針除了當作兵器之外,最厲害的是練有脫手飛出刺敵大穴的手法。
這時已有一支紫金針突然飛出,乘隙勁射敵人身上四大穴。
皇甫維雙手招數原式施展,內力勁烈湧出。電醫向公度那支紫金針頓時飛上半天,無影無蹤。接著皇甫維左手掌括已掃中鬼醫向公度猛劈出來的左掌腕臂,隻見向公度橫飛開去,跌落尋丈外的地麵上。
皇甫維明知自己如果跟蹤趕去,續施毒手,定可把那半邊身子已經酸疼不堪的鬼醫向公度殺死。可是那樣一來,恐怕對方陣法乘機移布過來。權衡之下,還是脫身要緊。
隻聽他發出一聲長嘯,宛如神龍般向阻往正麵的兩組勁裝大漢衝去。但見他掌劈指掃,神速勇武,每一出手,就有一兩個勁裝大漢受傷跌倒。
皇甫維衝出陣外,舒一口氣,無定神辨認地形方位,竟不向出口處的湖邊奔去,反而折轉來,藉著樹叢草堆掩蔽身形,反而向焰煙衝霄之處潛行而去。他繞個大圈,避開當中那片平原,漸漸已潛近正在起火的府第。
這一路上他已經過不少亭閣,可是他都沒有停步,這時又有一座涼閉矗立在右前方。
皇甫維躲在樹叢之後,凝神向焰煙之處望去。此刻更是相隔不遠,火焚之聲亦可聽到,但是目光仍然看不見被火勢焚燒中的屋宇。
他查看了一下,發覺那陣陣焰煙已由黑色變為白色,因而得知三公他們已經控製火勢,這陣陣白煙正是表示用水灌數有效,漫天騰冒起的水氣。
皇甫維側耳傾聽著,心中忖道:“這陣腳步聲可能是那五百羅漢大陣已經解散.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步履之聲.隻不知那位化心老尼結局如何?哎,我得趁早找到藏身之所,免得被三個下令清搜全塢之際,無處可逃。
但一時之間,真不知躲到那裏才好,若是在黑夜之中,問題便容易解決。他運起天視地聽之術,忽然聽到平原中傳來點算數目的聲音。
乍聽之下,不曉得是什麼事情。如果是在點算人數,則被點之人,應有回聲,可是目下隻有點算之聲。數到第四十七時,便自停止;不一會,又從一數起,也是數到四十七便停住。
一片雜亂中,很快就豎起許多樹叢。而在左側一塊鬆軟泥地上,有七八個漢子,正使用鋼鐵鏟挖掘。很快就挖成一個又寬又廣的土坑。
在兩丈許以外的樹叢下,堆放著許多傷亡的屍體,看上去哪怕計有數十人之多。
深坑挖好之後,這些動裝大漢手持鋼鏟,都站在一邊,另有十餘個勁裝大漢匆匆過來,一個個身上披著油布。
這十多個勁裝大漢出現之後,一言不發;群湧那堆屍體之處,各自動手,每人搬起一具,再急步走到那個寬廣土坑旁邊,把屍體丟落坑中,有一個勁裝大漢在坑邊點數,但他們原沒有十分留意,生像有點不忍卒睹之狀。
不一會工夫,這名點算數目的勁裝大漢已點到四十五,突然間為之一怔,望著魚貫走來搬運屍體的同伴們。
原來他數了四十五之後,忽然發覺還有三名同伴繼續搬運屍體前來。
這一來總數一共使是四十八了,他記得早先明明隻有四十七具屍體,此時怎會多了一具?
那三名勁裝大漢匆匆把背上死屍丟落坑內之後,便將走開。
那個計算數目的勁裝大沒道:“等一等.好像數目不對,再點一次才行!”
一個勁裝大漢冷笑道:“難道有人死而複生,悄悄跑掉不成?”
計數的大漢堅持道:“不行,一定得重新點算……”
好幾個勁裝大漢走到坑邊,一看那土坑中已難壘得滿滿的,都不約而同搖頭道:“這差使太苦啦,我們不幹……”
十餘名持鏟大漢馬上動手,不一會工夫,就把土坑填平。
且說在那府第之內,火勢已被控製,隻剩下一座燒得最厲害的院子,在那殘瓦焦土中,猶自冒出焰煙。
偌大一座府第,大部分都被火神襲過,雖無大害,但損壞及被水漬所汙,卻免不了。
因此,現在三公等人都隻能在最左後側那一座未遭火劫的院子之內行事。
上房的簾子高高掛起,外麵院子中肅立著三排大漢,每列六名,由於他們身上的紅衣銀衣及黑衣可以看出這些勁裝大漢是三公哪一個的屬下。
上房之內除了三公之外尚有少林無意大師,鬼醫向公度兩人。在三公所坐的太師椅前,有個黑衣少女跪在地上。
這個黑衣少女膚光勝雪,眉目如畫,此刻雖然頭發蓬鬆,衣衫破亂,可是仍然不掩一分美麗。
星公冷央麵色顯是難看,眼中不時射出令人驚心動魄的寒芒。
在房間的另一角擺著一張竹榻,榻上躺著一個寬大緇衣的女尼,她雙目緊閉,麵白如紙,宛如死人一般。
少林無意大師及鬼醫向公度似是剛剛進房,他們向三公行禮之後,無意大師道:“皇甫維似是深諳本塢地形,貧僧及向兄率眾窮搜之下,仍然查不到他的蹤跡……”
星公冷央哼了一聲,道:“待老夫親自查看一次,那廝除非有上天遁地之能,不然的話決走不出這天星塢一步!”
他話聲甫歇,人已出了房外,院中那一隊黑衣勁裝在漢也迅即跟了出去。
日公舒濤道:“無意大師及向先生請坐。”口氣之中,已顯得比以前尊重許多。
他接著向地上跪著的黑衣美女道:“你的膽子真不小,竟然膽敢亂放野火,難道不怕毒刑加身之苦?你且說一說看!”
地上跪著的黑衣美女,正是星公冷央的女兒冷清影,她低歎一聲,道:“其實侄女心中也極恨皇甫維,可是眼見他被困在大陣之中時,又忍不住冒萬死放火替他解圍,侄女也說不出是什麼道理!”
月公佟雷陰陰一笑,道:“這樣說法,你似乎還有一線生機,你先告訴我們為何恨起皇甫維?”
冷清影遲疑了一下.道:“侄女對皇甫維的心意,已用不著多加解釋。可是後來侄女親眼目擊皇甫維和另外兩個女子要好,並且做出苟合之事,是以侄女對他恨入骨髓……”
地歎口氣,忽然轉眼望一望榻上僵臥的女尼。
日公舒濤和月公佟雷同時忖想一下,日公舒濤大聲道:“那兩個女子是誰?”
冷清影道:“一個是業已知身死的杜筠,另一是個富家之女!”
他們都顯得有點失望地哼了一聲,冷清影接著道:“侄女目下感到萬分後悔,像皇甫維這種負心無義之人,實在不該救他!如果侄女還有機會的話,幹方百計,一定親手把他殺死,可惜這話已無法證明!”
月公佟雷突然陰森森道:“那也不一定,你如能將功贖罪,我們豈有不顧之理!”
日公舒濤也道:“傳老二的話很對,不過我們雖有此心,卻不易再信任你。如若釋放了你,而你隻是趁機逃命,試想我們怎丟得起這個人?”
冷清影她沒有想到日月二公這等回答法,反而聽得怔住,呆呆凝視住他們。
無意大師突然道:“二公請恕貧增鬥膽插嘴之罪,這丫頭心計甚多,萬萬不可相信,把她釋放。”
日公舒濤洪聲大笑,道:“當然,當然,如果沒有萬全之計.哪能隨便開釋。”
月公佟雷道:“向先生,目下那尼姑情況如何?”
向公度走過去查機一下,道:“她的氣息呼吸已經變得細長均勻,諒她性命已可保住!”
月公佟雷點點頭道:“她如果不是事先中了無意大師兩粒佛珠,我們雖然傷亡了四十七人,隻怕也無法把她打倒!”
日公舒濤道:“目下是否須將這女尼搬到陰冷的地下室去?”
鬼醫向公度道:“是的,這尼姑服過在下的藥物,現在隻須在陰冷寬闊之處靜臥,不可有聲音打擾,她身上功力就可漸漸恢複!”
月公佟雷道:“冷老三這兒就有這種陰冷寬大的地下室。那間地下室四壁及上下均被水泉包住,是以陰冷異常,隻不知這尼姑必須靜臥多少日子?”
鬼醫問公度恭聲道:“最少也得有一日之久.藥力才能發揮奇效。此後,越靜臥得久,她恢複的功力更足,到時絕對可以與聖女一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