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和姐姐進了屋,炕上放著一個木架子,裏麵放著個沙口袋,沙口袋陷了個小窩,裏麵躺著一個貓兒般大小的小小孩兒。
春草是見過剛出生的小孩兒的,知道剛出生的小孩兒長得不好看,但像小八月這樣小、這樣瘦、臉色這樣紫,哭起來聲音這樣小的還是第一次見。
自己的小老虎帽做得已經夠小了,套在小八月頭上,仍舊大了整整一大圈。
春草難過的看向姐姐,姐姐一臉難過道:“小八月是早產,還是腳朝下痦生,差點兒沒憋死,接生婆倒拎著腳打了一柱香的屁股才哭出來,婆婆說這樣的孩子命不好,再加上是女娃,就很不高興。”
春苗恨鐵不成鋼的打了自己肚子兩下, 恨自己肚子不爭氣。
春草一把抓住姐姐的手,眼圈泛紅道:“姐姐,這咋能怪你呢?要怪也怪錢家人,懷著身孕還讓你幹活,害你早產,現在又不讓你好好坐月子,我找他們算賬去!!!”
姐姐一把拉住春草,怪異的看了妹妹半天,終於擠出一句話來:“春草,你變了。”
在過去,春草和春苗一樣,逆來順受,有苦不說,有累硬扛。
這次來,頭也敢抬了,話也敢說了,雖然還是眼圈泛紅,卻沒有像過去一樣眼淚嘩嘩落,竟然還揚言替她出頭,真是顛覆了春苗的想象。
這應該是那個男人的功勞吧。
春苗了然的笑了笑道:“我妹妹總算找了個好男人。”
好男人,是女人在婆家的根本,根本不牢固,女人再好強也白搭,自家的男人不就是一個例子?
姐姐心如死灰般的搖了搖頭:“不用替我出頭。你們出完頭走了,我還要在錢家過日子,婆婆總會想辦法找補回來的。與其那樣,還不如多幹活、少挨罵呢。”
春草怔然,本來衝上天靈蓋的怒火,就這樣又硬生生壓下去了。
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想向錢氏討說法時,李四虎咳嗽不讓她說,他早就看清這一層了吧?
那他留下來“喝雞湯”,是不是隻是為了讓姐姐吃一頓雞肉補充營養?
可是,錢家小心眼兒,隻燉了一隻野雞,野雞本身就不大,狼多肉少,這麼一大家子人,姐姐怎麼可能吃得到肉?
李四虎不會像在家裏和兄弟們搶兔腿一樣搶吧?
春草又開始忐忑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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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做好的時候,李四虎和錢鑫回來了。
錢家人沒有夏家男女不同席的規矩,圍坐在一張大桌子上吃飯。
雞肉盛了兩碗,桌子兩頭兒各擺一碗。
一桌子的人,尤其是大房家的兩個半大小子、二房家的大丫頭,虎視眈眈的盯著肉碗裏的兩隻雞腿,幽幽的冒著亮光。
錢父舉起了筷子,夾了第一口菜,算是開席了。
錢父剛夾完,錢鑫快準狠的夾起了一隻雞腿,又倒了一碗雞湯,推到了媳婦夏春苗麵前,沉聲說了一個字:“吃。”
錢家人驚得眼珠子差點兒掉了出來,這還是那個悶嘴葫蘆錢鑫嗎?竟然給媳婦夾了個大雞腿,舀了雞湯!!
夏春苗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撲簌簌的掉在了雞湯碗裏,這是成親以來相公第一次給她夾菜呢,隻這一隻雞腿,仿佛她過去受過的所有委屈都值得了。
錢氏皺起了眉頭,對錢鑫不滿道:“你這當叔的也太狼虎了!大郎、二郎還沒吃著雞腿呢!咋能給你媳婦呢?”
春苗想把沒吃的雞腿夾回去,錢鑫固執的把雞腿壓在碗裏,沉著臉道:“娘,這野雞不就是春草拿來給春苗下奶的嗎?”
錢氏沒想到兒子會懟他,而且說得有道理,人家娘家人還沒走呢,自己偏向孫子也太明顯了。
錢氏自己給自己台階下的夾了一大塊兒雞皮油,放在了春苗碗裏,假惺惺道:“雞皮油水大,最下奶水,你多吃點兒。”
就算是雞油,也足以讓春苗受寵若驚,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