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剛吃完晚飯,院門就被人敲響了。
本來就神經緊繃的李家人被嚇了一跳,以為又蹦出來像周嬸子那樣幸災樂禍的人。
王鳳珍去開了門,來人竟然是她兒子楊樹林。
楊樹林黑著臉道:“娘,你跟我回縣城,現在就走。”
王鳳珍堅定搖頭道:“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
楊樹林氣得一跺腳道:“娘,你知道村裏人都咋說你嗎?說你爛眼糟蒼蠅、癩痢頭上長瘡,吃一百個豆兒不嫌腥!娘,你就聽兒子一回吧,現在就跟我走,我讓你在縣城裏享福,不陪李家過糟心日子,好不好?”
王鳳珍仍舊搖了搖頭道:“這話在李家出事前,我興許能答應你。現在李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不能拍拍屁股走人,娘良心過不去。這李家,就算是屎窩尿窩,我都嫁定了,以後吃苦受罪那是我活該!怨不得別人!!”
楊樹林氣得眼睛腥紅,怒道:“你真是天生的勞碌命!我不管你了!!”
見王鳳珍油鹽不進,楊樹林一擰身走了,看樣子是真的傷透了心。
有心想管他娘,可惜他想管卻使不上力,索性眼不見心不煩,決定和媳婦小楊氏回縣城了。
送走了兒子,王鳳珍轉回身來,愁雲滿布的臉,盡量恢複淡然,對李家幾個女人道:“你們給相公準備一套經常穿的衣裳,明日給他們立個衣冠塚!也算是回家了,他們有放心不下的東西,也一並給燒了去。”
戰場身死,沒有人給收屍,家人也隻能是立衣冠塚。
王鳳珍這話一出,幾個女人忍回去的眼睛再次撲簌簌往下落。
那麼高高壯壯的硬漢子,到最後隻變成輕瓢瓢的衣裳,心裏怎能不難過?
尹清鳳站起來,對王鳳珍道:“嬸子,五虎的,我、我來收拾。”
幾個女人站起來,紛紛回去收拾了衣裳。
第二天早晨,宴客廳的桌案上,整整齊齊的擺著五套衣裳。
這些都是交給李德仁的。
按照當地的風俗,丈夫或媳婦死了,另一方是不能去送葬的。
相傳,死了去陰間的那一方,如果舍不得留在陽間的愛人,會把他或她的魂魄勾走,一起死亡。
所以,不僅不能送葬,下葬的那天,家門口還會撒一層草木灰,不讓他鬼魂回來勾人。
看著桌上整整齊齊的擺著的五套衣裳,李德仁鼻子一酸,眼淚登時如斷了線的珠子流了下來,眼眸殷紅殷紅的,像充滿的血一般。
一向堅強的漢子,顫抖的抬起手來,撫過第一套衣裳,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嘴裏呢喃道:“大虎啊,我的兒啊,爹來送你上路了----”
李德仁把衣裳放在了一隻小木匣子裏,用匕首在蓋子上麵劃了一道刀痕。
撫過第二套衣裳,李德仁哽咽道:“二虎啊,我的兒啊,爹來送你上路了------”
李德仁把衣裳放在了第二隻小木匣子裏,用匕首在蓋子上麵劃了兩道刀痕。
撫過第三套衣裳,李德仁抹了一把眼淚道:“三虎,我的兒啊,爹來送你上路了----”
李德仁把衣裳放在了第三隻小木匣子裏,用匕首在蓋子上麵劃了三道刀痕。
撫過第四套衣裳,李德仁的嗓子已經嘶啞道:“四虎,我的兒啊,爹來送你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