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成了角兒的戲子,戲班子裏的頂梁柱才會被人叫老板。
一般的小角兒,旁人都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所以顯然,這個小花臉被殷暢的這個稱呼給取悅了。
年輕人簡單,一開心臉上就掛了笑。
趁著他勾的那張花臉格外的滑稽。
“賣水的?”他問。
殷暢笑著點頭。
她相貌其實是不錯的,清秀可人,姿態端莊。
隻是這兩年在齊家磋磨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明明才剛二十多歲,愣像是快四十了一樣。
但她笑的這下,卻讓人看出了眼裏的光彩。
小花臉不由自主:“大姐,你推著這老沉的車子就賣水啊?”
他不懂,這玩意兒有啥稀奇的,還至於大冷天推車出來。
殷暢掀開一個蓋子給他解釋。
還未開口,陳皮混合著羅漢果的清甜味道就在空氣裏彌漫開。
熱氣蒸騰的往上湧,小花臉驚喜的朝大桶裏麵看了一眼。
“這是啥,聞著咋這麼甜!”
戲班子周圍不太喜歡有陌生人出入。
畢竟得買門票才看的戲,人要是隔著牆就聽了,他們自然覺得虧得慌。
所以,小花臉是被他師傅叫出來攆人的。
可這會兒出來了半天也不見他回去。
師傅也便從院子裏出來看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小石頭,又偷懶是不是,叫你攆個人怎麼半天都不回來。”
戲班子的先生穿一身淺灰色的長袍,年紀不小了,一大把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口,但人還是筆挺著腰背,手裏拿著一根磨得鋥亮的竹竿兒,像是要抽人。
“師傅,這有個賣甜水兒的大姐,問咱們班子買不買甜水兒。”小花臉趕緊解釋。
老爺子蹙眉端詳了殷暢一眼。
也嗅到了空氣中的清甜香味兒。
他反手抽了小花臉一個竹竿,慢慢悠悠:“回去加練,這兒沒你的事兒。”
“哦。”小花臉滿心的不願意,又朝桶裏瞄了一眼,最終還是亦步亦趨回了院子裏麵。
人走後,隻剩殷暢和老爺子兩個對峙。
她有些失望,覺得這個老爺子恐怕並不想買她的藥飲。
她將蓋子蓋上,朝老爺子福了福身,轉身要退去別的地方。
卻不料,那老頭突然喊了她一聲:“是不是藥膳坊的貨,羅漢果水能治嗓子對吧。”
“……啊!對對對。”
驚喜來的太突然,殷暢忙不迭點頭,說這是今天新熬出來的藥飲,最適合戲班子這種常年用嗓子的人群服用。
“他們也不配。”老爺子撇撇嘴,又朝旁邊一個小胡同指了一下。
“去那兒等著,一會兒有人出來找你取貨。”
殷暢早年也是大家出身,知道正門不走貨。
便推著車子艱難的挪到了側門的位置。
黑亮的木門不多時就有人從裏麵打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小男孩,年紀大約十一二歲左右,比齊萌萌和穆雅都大不了多少。
但他臉上倒已經顯現出成年人的沉穩和安靜。
他看看殷暢,又瞥一眼推車上的大桶。
“三文錢一碗是吧。”他邊說話邊從袖口拿出三文錢遞給她。
不過短短的一個動作,他做的慢條斯理,文質彬彬,一看便知道也是個唱戲的,最近在練身法。
“對。”折騰一早上終於見到了錢,殷暢心情大好,接過對方遞來的茶碗,用大勺子從桶裏舀出滿滿一碗,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