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覺得兒子腦袋不太靈光。
這還用問?
“咋地?
“茅草屋都不嫌咱窮,你反倒嫌它住著不舒服?
“它既沒塌,也不漏雨,蓋什麼新房子?
“咱家被你爹敗得隻餘兩畝田,佃地主的地,還要交佃租。
“一年到頭,累死累活,剩不了幾個子。
“家裏有餘錢,肯定先買地!你可不準犯糊塗!”
老太太訓人時,腰杆挺得倍直,上下嘴皮子動得飛快,突突突說出一堆話。
唾沫星子噴得路寬別開臉。
“娘,您誤會了。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我不嫌咱家屋子破。
“但孩子們長大了,總擠在一個屋,不太方便。”
簡單解釋兩句,他眉頭深深擰起,手指不自覺地曲起,無意識地輕叩著桌子。
腦筋也跟著飛速轉。
良久後,決定道:
“大牛今年才十歲,離說親還有好幾年,我確實不該這麼急。
“咱先買地!”
買地之前,還得先把外債還清。
以免被村裏人罵,有錢買地,沒錢還債。
再者,欠債還錢,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
路寬撥弄著桌上的銀票、碎銀和銅板。
心想:錢真是最不經花的東西。
他歎了口氣,差遣二虎:
“你去屋裏,把我枕頭下的賬本拿出來。”
“好嘞。”
路二虎騰一下站起來,嗖地跑回房間,翻出來一摞捆好的紙錢。
“爹,給。”
隔了一個多月,路寬有點看不懂雁雁記的賬了:“雁雁,這個大餅是什麼?”
聞言,路雁回從長凳上禿嚕下來,蹬蹬跑過去伸頭看。
“爹,這不是餅,這是族長!”
族長叫路遠。
“遠諧音圓,所以我畫個圓圓的圈,代表他呀!”
“......哦。”
大餅是族長。
欠了一兩。
路寬接著翻下一張:“這個棒槌是誰?”
“鐵柱叔!”
不管鐵柱,還是什麼柱,反正都是柱!
於是,她畫了一個長長的圓柱。
路寬點點頭。
鐵柱是棒槌。
得還半吊錢。
路寬一一記在心裏。
“明日天一亮,我就進城,換點銅板,然後去還錢。”
路雁回抬起眼,認真地看著他:“爹,別忘了撕欠條哦!”
“這哪兒能忘?”路寬笑著反問。
“爹爹記得就好。”
路雁回眉眼一彎,小酒窩溢出甜甜的笑。
又踮起腳尖,坐回凳子上,雙手托著下巴趴在桌上,看爹爹把錢分成好幾堆。
路寬反複掂量,估摸出七兩多,裝進荷包。
等著明天換成零錢。
麵額最大的一百兩銀票,折起收好:“這一百兩,全買田地吧!”
天昱朝土地買賣分為兩種方式,一種是活賣,一種是絕賣。
活賣還能在若幹年後用原價贖回,絕賣則是徹底賣掉。
當初,路老爺子走得是絕賣。
為了盡快脫手,價錢也偏低,田養得又好,估計很難贖回。
路寬做兩手打算,考慮起買別人的地。
“肥點的地要八兩,一般的要五兩,咱們買啥樣的?”
他很喜歡把事兒攤在桌麵上,同家人一起商量。
常言道,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他們家有八口人,怎麼著也能頂兩個半諸葛亮。
於是,他很想聽聽家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