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
路雁回背著大籮筐,獨自走在鄉間小路上。
爹娘還在梁家村割麥,祖母帶著兄長趕去幫忙,小叔叔路安守在打穀場。
地裏零星掉落些麥穗頭,家人顧不上,她趁機撿點。
回頭可以磨白麵吃,麥麩還能喂小雞。
草帽遮住了一部分陽光,卻還是有點熱。
太陽像熊熊燃燒的柴火,賣力地烘烤著大地,地麵騰起的熱氣,熏蒸著人的雙腳,平日裏耐髒的深色衣裳,此時格外吸熱。
路雁回走在樹蔭下,一會兒喝點水補充水分,一會兒彎下腰撿點麥穗。
像她這樣的小孩,田間地頭隨處可見。
有的跟她一樣,在撿麥穗;
有的年紀稍大,已經能幫爹娘割麥子了;
還有半大的小蘿卜頭,搖搖晃晃地抱著壺漿,來給大人送水。
哐當一聲——
小蘿卜頭被撞倒在地,手中的陶壺磕碎了,發出一道短促的脆響。
“哇嗚嗚……哇嗚嗚……”
小蘿卜頭哭起來,鼻涕流進嘴巴裏都顧不上擦。
尖銳的哭聲鑽進耳朵,路雁回聞聲回頭,目光移向罪魁禍首。
“看什麼看?”
路青青瞪她一眼。
昨晚,她回娘家說事兒。
她娘路懷英說,路雁回就是個大災星!
她弟弟路大強,不過是想了綁路雁回換個秘方,就被雷劈死了!
她娘也是在路雁回家門口摔癱的!
她舅舅路懷仁,沒準也是被這丫頭克死的!
誰碰見她誰倒黴!
這不?她剛遇見路雁回,就撞碎了路尾巴的陶壺。
路青青柳眉倒豎,振振有詞:
“尾巴,這事可不怨我,要怨就怨雁雁。
“她背個大籮筐,把路擋住大半,我又急著去喜兒家地裏幫忙幹活。
“一時沒注意,才會撞到你。”
想起路尾巴的娘袁丫蛋,罵人可髒,又蠻又橫。
路青青不情不願地把髒兮兮的尾巴扶起,指著路雁回,憤憤不平道:
“這陶罐錢,咱們仨得平攤!
“要怪就怪雁雁擋路,也怪尾巴你自己沒抱穩,我隻不過輕輕撞了你一下。”
路雁回第一次見這麼不要臉的人。
臉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她好端端地走路,也能被訛上?
她不服!
諷刺道:“表姑你力氣還挺大的,輕輕一撞,就把尾巴弟弟撞倒了。”
路尾巴吸吸鼻涕,努力消化著聽到的話。
青青嬸說“輕輕撞了你一下”,她這是承認了?
雁雁姐姐也說,“輕輕一撞”。
聽起來……都是“輕輕”的錯!
“我知道了,是青青嬸撞得,不關雁雁姐的事。
“青青嬸,賠錢!”
路尾巴猛地一撲,緊緊抱住路青青的大腿。
鼻涕蹭了她一身,黏糊糊地沾在她衣裳上。
還不停地嚷嚷著:“賠錢!賠錢!”
路青青氣急。
使勁兒甩腿,想要擺脫他。
路尾巴害怕地抱得更緊了,被嚇得一哆嗦,尿了她一褲腿。
見路青青惱羞成怒,下手失了分寸,路雁回趕緊跑到尾巴家地頭。
“袁嬸子,尾巴弟弟尿了青青姑姑一身,青青姑姑還把他的水壺摔碎了!”
落進袁丫蛋耳朵裏,就是小兒子的尿滋到了路青青,路青青把他們家的壺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