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陽十一年,春

伴隨著慶陽帝的一紙詔書,被眾位哥哥及朝臣們忽視了十幾年的七皇子蕭子桓便搬進了東宮,成為了大慶王朝名副其實的未來繼承人。

四月初七,本應是太子妃加封的黃道吉日,可僅僅雙十年華的謝明嫣卻是臥病在床,隻能靠著參湯才能勉強吊起一口氣來,更別說完成程序繁複的封妃大典了。

為蕭子桓籌謀太子位的五年裏,她麵對過無數次來自於皇室和朝臣的明槍暗箭,每一次都是稍有差池便會萬劫不複的驚險,而支撐她如履薄冰般地走過這五年的,便是自己能夠穿著華貴的太子妃吉服站在蕭子桓身邊。

蕭子桓說過,隻要自己幫他奪得太子之位,他便向皇帝請旨扶自己為正室。

久而久之,這件太子妃的吉服便成了謝明嫣的執念。然而此刻她卻隻能不無遺憾地看向掛在床頭架子上的太子妃吉服,連伸手摸一摸,都成了一種奢侈。

指尖和吉服隻差一寸的距離,可就是這短短的一寸,躺在床上的謝明嫣也沒有力氣再騰挪爭取了。

她快要死了,僅剩的氣力還要等著見父親母親。

五年前,謝明嫣以死相逼才讓父親同意她以相府嫡女的身份嫁給蕭子桓做側妃,卻也在那一天起和父母徹底斷絕了關係。

算起來,她已經有五年沒有見到雙親了,如今的她為了蕭子桓的太子位熬盡了心血,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她隻想再見一麵自己的家人。

可派去送信的丫鬟遲遲不見歸來,謝明嫣眸中的希冀也在逐漸消失,

“到底,父親母親還是沒有原諒我。”

話音落下,房門便被人推開了。

一陣呼嘯的風穿堂而過,繼而身著明黃色四爪蟒袍的蕭子桓出現在門口,手中拿著一封明黃色的聖旨。

蕭子桓揮了揮另一隻手,侍從們有眼力地從房間裏退了出去,很快房門被帶上,屋子裏隻剩下了夫妻二人。

直到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謝明嫣都是相信蕭子桓是愛自己的。

“子桓……”謝明嫣躺在床上費力的伸出手,如果家人不肯原諒自己,那麼能死在心愛之人的懷裏,她也不會太遺憾了。

然後謝明嫣剛開口,便被走近的蕭子桓用食指封住了嘴。

“直呼太子的名諱,可是要殺頭的重罪,更何況你的父親和兄長剛剛因為貪墨被父皇下了詔獄,這太安城裏,再沒有人會庇護你了。”

謝明嫣心神一震,一半是因為素來溫潤的蕭子桓忽然變了個人,一半是因為父兄被下了詔獄。

“子桓,這是誣陷!我父兄絕不會貪墨的,你一定要——”

查清此事,四個字謝明嫣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簫子桓打斷了,

“我知道。”

謝明嫣一愣,心裏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因為就是我設計誣陷的他們。”

這宛如晴天霹靂的消息讓謝明嫣久久不能回神,而簫子桓卻仿佛是在炫耀勝利的果實一般,得意道,

“你真的很聰明,這些年你要我提攜的幾個朝臣都非常得力。如果不是他們的幫忙,孤要扳倒丞相大人還真的是有些費力,也不枉孤把母妃留給我的千機引用在了你的身上。”

千機引,乃是西域的毒藥,無色無味,少劑量的被用入人的日常飲食之中,用銀針是無法查驗的。但日積月累的服用就會使人的內髒衰竭,就像是人死之前油盡燈枯一般。

謝明嫣瞬間便想通了,心卻也徹底涼了,她顫抖著說出了自己最不願意相信的一種情況,

“我的身體會越來越差,不是因為我思慮過重,而是因為你一直在給我下毒。對嗎?”